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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明贤王 汉水谣 2303 字 2023-10-13

王妃的声音很轻,饶是如此,在朱祁铭听来,不啻一声断喝。他心头一凉,嗫嚅道:“是那帮小厮瞎嚷嚷。”

“是谁瞎嚷嚷说出来,母妃命人将他的舌头拔了”

唐戟朱祁铭脑海里闪过唐戟的名字,不禁暗暗责怪自己诿过于人。唐戟日后必是大明的猛士,那晚又忠心护主,这样的人怎么能拿来出卖呢想到这里,硬着头皮道:“是孩儿信口胡说,请母妃不要迁怒于人。”

王妃脸色微缓,“总算还有点担当。行了,欧阳长史跟你父王说了,说你这几日还算用功,看在你读书不曾偷懒的份上,姑且饶你一回,下次再犯,哼,无盐女你便娶定了。”

经母妃两番刺激,朱祁铭留下了心理阴影,觉得娶“无盐女”是比天塌下来还要大的坏事,心中顿时有个声音在呐喊。

我要娶绝世

抬眼看向母妃,心头一紧,乖乖地道:“孩儿再也不敢了。”

王妃见儿子瘦了一圈,虎妈的架势终究是端不住的,脸上的温婉气韵便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欧阳长史有事不能前来,等会儿你自己读史,你父王会带人考察你的功课。嗯,澶渊之盟有何殷鉴你仔细想想此事,说不定太皇太后也会考你。”转对身边两名嬷嬷道:“典膳所愈发粗心了,说好的玛瑙玉羹汤为何不上吩咐下去,祁铭的食谱须经本宫过目”

“是”

送走母妃,朱祁铭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进肚子里,想起母妃提及的“澶渊之盟”,便迅速回到学堂,翻阅宋史。

当初,青松道长给他讲了许多用史料加工而成的故事,对他影响极深,他曾幻想青松道长能将四书五经化着一个个故事植入他脑海,省得再去经年累月地苦读,可是,青松道长遗憾地告诉他:那是不成的。

受青松道长影响,他乐于读史,只是后世的史籍深受“春秋笔法”的影响,甚至连“微言大义”也不要了,一味隐,加上文字晦涩,像他这样的小孩子读起来十分费神,若非有异于常人的天赋,能翻翻封皮,认几个字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在有青松道长讲的故事打底,加上欧阳长史的解文释义,他对“澶渊之盟”这段历史还是印象颇深的。

哦,对了,近来欧阳长史为何总给自己讲宋史,特别是“澶渊之盟”这段历史呢

而且,皇祖母竟然也对此事上心,莫非与时局有关

时间紧迫,朱祁铭无暇多想,翻开宋史细读宋真宗本纪,却仍是是一头雾水。当时宋、辽大军在澶州城一带激战,从史书上粗粗看去,还以为宋真宗亲临澶州前线督战,不畏生死,不失为一代英主呢。可是,翻开后面的寇准传一看,发现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宋真宗与一大帮朝臣一样,畏敌如虎,若非寇准危难时刻挺身而出,大宋“南渡”的历史必将提前上演。

看本纪看了个糊里糊涂,看人物传记倒是看出了一些眉目,但远谈不上了然于胸,觉得心里七上八下的,毫无底气。这时,越王已经派人来催他了。

越王的书房位于东苑,掩映在翠竹之间。书房内的陈设简洁、淡雅,书香四溢,当真是个谈史论经的雅处。

越王居主座,左手侧下坐着两位宾辅和一位伴读;右手侧下坐着伴讲、伴书二人。此五人都是越王礼同宾师之人,年龄与越王相仿。

朱祁铭敬陪末座。

奇怪的是,上首紧邻主座处,还坐着一个四十出头的人,看装束似紫禁城里来的公公。

朱祁铭好奇地打量了那位公公一眼,那人立即回以一笑,神色很是和善。

座中响起一阵轻微的骚动,显然,五位“宾师”耐不住寂寞了,一个个跃跃欲试,急待开口阔谈。他们平日里哪有露脸的机会倍感压抑的宦海生涯几乎将他们逼成了“深闺怨妇”,唯一能卖弄口舌的地方便是膳房,酒后发牢骚,抱怨科考不公,让他们这些才高八斗者止步于殿试前,文凭不过硬,屈就于王府做了散官,一身才华无处施展。今日好不容易逮住一个谈史的机会,正好一展大才,岂会自甘寂寞

至于小王子嘛,你做做样子得了,这个年纪连史书都搬不动,谈史还是回炉去多吃点奶吧

不过,小王子,我们会给你刷刷人气的,事后到处宣扬,说你七岁便略通宋史,这个还算慷慨吧

越王与那位公公对了一眼,缓缓道:“四百余年前的澶渊之盟殷鉴何在诸位可直抒己见,不过,大道至简,那些虚饰的言辞不要也罢。”

宾辅中的一人急不可耐地抢先开了口:“澶渊之盟解百姓于倒悬,换来了数十年的和平,佐证了一条颠扑不破的至理:和为贵”

伴讲不屑地撇撇嘴,朗声道:“澶渊之盟未能索回燕云十六州,又输贡纳币,输地再输财,令人咋舌,且城下之盟,春秋耻之其殷鉴在于:畏战乞和,只能苟安”

那名宾辅似乎不曾经历过观点如此鲜明对立的辩论,如讲学时突遭学生顶撞了一般难以接受,当即霍然起身,忿然道:“信口雌黄宋、辽议和之后,大宋从边境贸易中赚取的银子远多于输出的岁币,使得辽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此为大智哼,那些主战者全是罪人”

一时间,五人分成两班,你来我往,言辞激烈,脸红脖子粗地争个不休。

朱祁铭诧异地看着五人,拼命在他们身上寻找“斯文”二字。

那位公公一直闭着眼睛,神色淡然,突然睁眼看向越王,又笑望朱祁铭。朱祁铭心头一紧,立马打起了退堂鼓,很想找个由头遁去,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越王已然开了口。

“祁铭,轮到你了。”

朱祁铭垂下头,只觉得心砰砰直跳,良久说不出一句话来。

五人消停片刻,匆匆瞟一眼朱祁铭,又自顾自地掀起了新一轮辩论高潮。

“祁铭。”

越王低沉的催促声透过纷乱的争吵声传过来,贯入朱祁铭耳中,于是,书房内响起了一个稚嫩得很不起眼的声音。

“敢战方能言和”

争吵声戛然而止,众人的目光唰地聚在朱祁铭身上。

第十一章书斋深言

“祁铭,快来见过司礼监金公公。”越王天然就有一番亲王的雍容气度,当他唤儿上前见礼时,轻柔的语气消去了儿子心中的些许不安,而和煦的神色又让金英顿生如沐春风般的亲切感。

“司礼监秉笔太监金英见过王子殿下。”金英抢先离座见礼,举手投足之间透着浓郁的宫廷气息,严整而不失优雅。

“金公公好。”小小身子拱手加深躬,显得敬意十足,此礼令金英动容。

“王子殿下如此礼待下士,日后必有海样胸襟,一生的作为岂是神童二字便能言尽的”金英激赏之下,脸上却也只多了抹浅笑,衬得他十分的沉稳、内敛。

“金公公谬赞。祁铭,玩去吧,不可走远。”与金英相比,越王的涵养不遑多让。

先于小王子一步离去的,是那五个神情沮丧的“宾师”。踟蹰于竹林幽径,他们的脸色无比落寞,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有生以来最重大的挫败,比当年的名落孙山还要糟糕。

“宋与辽恶战二十五年,半壁江山一片狼藉,民生凋敝,百姓苦不堪言,大宋实在是撑不下去了,何人不思和平”先前那名伴讲的立场发生了惊人逆转,一番感概令人戚然。

“是啊,谁都知道和为贵,可是,和从何来终须止戈为武若非天子巡边,三军用命,打得契丹人也撑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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