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朱祁铭恍若未闻,抬头目视前方,一脸的凛然之色,“难道皇太后忘了靖康之耻的殷鉴么宋靖康元年,汴京城内君臣降金,阖宫后妃、皇室公主、宗女及无数民间女子被金人掳去,惨遭非人的蹂躏,数百年来,华夏后人深以为耻臣不得不防患于未然,将该送走的人悉数送抵南京,以防历史悲剧重演”
皇太后牙关打颤,忽然嘴角一斜,目中精光散尽,身子开始摇晃。掌事宫女奔过来一把搀住她。
“滚”
撵走宫女,皇太后嘴角抽搐个不停,强忍许久,堪堪稳住神。
“朝中自有良臣谋定讲和之策,用不着你危言耸听”
“良臣”朱祁铭凄然一笑,“宋钦宗身边那些饱读诗书的所谓良臣,事前主和,事后附敌以保命,大肆搜捕民女,献给金人,成了金兵最无耻的帮凶,不过是一帮寡廉鲜耻之徒而已历史殷鉴昭告后人:非常之时若由懦夫主政,必将荼毒生灵”
皇太后目中再次泛起透骨的寒意,“你如此口无遮拦,当真是铁了心惟那个皇帝之命是从么”
迎着皇太后凌厉的目光,朱祁铭坦然举目望去,“臣何欲何求这么多年了,臣不敢擅忘太皇太后生前的教诲,念兹在兹的唯有一事,那便是以社稷为重当今皇上言行举止无可挑剔,臣实在是找不出非议的理由。请皇太后明鉴,上皇回国只须数骑或十余骑人马随行即可,何必让也先拥众入境”
“你”皇太后一时语塞,忿然转过身去,挥挥衣袖,“瓦剌人可不比我大明军民,他们想出动大军拥上皇回京,谁能说个不字难道你忍心看见上皇来到北京城下,而京城军民却闭城不纳”
“您果真命季铎与瓦剌人暗中密议过密议的结果竟然是默许瓦剌大军裹挟上皇回京”朱祁铭目中浮起悲愤之意,突然拔高了声调:“醒醒吧,皇太后凭着京城坚固的城防,我大明自可击败远道而来的鞑贼,可是,若鞑贼裹挟上皇而兵临城下,守城军民见到上皇的圣驾,听了上皇的敕谕,何人还敢挥动手中的兵器更有甚者,像彭时那样的人倘若打开城门出迎圣驾,又有谁敢阻止瓦剌大军乘机挥师入城,大明社稷恐将万劫不复呀,皇太后届时,这世上除徒增新的徽钦二帝之外,还会有无数百姓深陷于水火,对这样的恶果,您想清楚了么”
皇太后一震,跺足道:“真到了那个时候,若上皇过门而不得入,哀家于心何忍”言毕黯然回到座前,颓然落座。
朱祁铭再次顿首,“古人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保住了社稷,上皇自有安然回国的那一日;反之,若社稷不保,上皇哪还有国可回臣恳请皇太后以社稷为重”
“呜”
皇太后掩面大哭起来。
奉天殿内,于谦出班,“王尚书顾念为臣之道,这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孟子曰:得乎丘民而为天子,若放任瓦剌大军裹挟上皇回京,陷黎民百姓于水火,君将不君,臣将不臣,哪还有君臣之义可言”
王直淡然望一眼于谦,而后默然不应。于谦给他留足了面子,且点明了出迎上皇车驾可能招致的恶果,王直何其老道,岂会不知轻重再说,在这大殿之上,任何时候都不宜把话说满,反正方才那番话并非发自己心,说道一番,能够应付某些人的托付便行了,不值得为此与才能过人的于谦较真。
堂堂吏部尚书哑了火,照理说,这场纷争也该适时告终了。偏偏这个时候,一个本不该亮相的人物极不识趣地贸然出班,引发了人群中的一阵骚动。
“启禀陛下,臣以为,即便也先率大军裹挟上皇车驾而来,朝中九卿也该出迎上皇圣驾,并乘机与也先和谈,以消弭兵祸,让生灵免遭涂炭。”
此人便是礼部右侍郎章瑾,近来因贪墨等污行而遭十三道御史、六科给事中弹劾,陷入了舆论风波。章瑾选在此时伸头,难免有搅混水的嫌疑。
所谓十三道,就是按全国省级区划分设的监察机构,隶属于都察院,其名称依省级区划名称而定,如浙江道、湖广道、贵州云南道,等等。而六科给事中的“六科”是指吏科、户科、礼科、兵科、刑科、工科,六科给事中直属于皇上。十三道监察御史与六科给事中都肩负有讽谏天子、纠劾百官的职责,但二者的职权略有不同,前者总宪天下风纪,偏重于以律法为准绳弹劾京内京外百官;后者可封驳诏敕,具奏弹劾时偏重于揭发朝中官员的行政错谬。不过,后来二者的职责界限愈来愈模糊不清,以至于双方经常联名弹劾官员,以“科道”并称。
这些言官中不乏性格耿介、直言不讳者,位卑却又权重,一旦被他们盯上了,上至天子,下至百官,无不大感头疼。
此刻,言官们见章瑾兜着一裤裆的屎还有脸当庭唱高调,立马来了气,礼科给事中余忭率先出班。
“莫非章侍郎想签城下之盟当年金兵兵临汴京城下,汴宋君臣割地、赔款、送女人、称臣,受尽了屈辱,依然未能逃脱金人的魔掌。宋之殷鉴不远,章侍郎为何还要如此厚颜”
这个余忭曾给王直、胡濙等老臣带来过不少麻烦,若非当年正统皇帝和稀泥,王直恐怕会呆在狱中了此余生。
王直、胡濙一见余忭出班,顿觉脊背发凉。而余忭显然没把早已身败名裂的章瑾放在眼里,他怀疑章瑾只是朝中老臣的马前卒,便随口说出了一番颇含刺激性意味的话。
“都这个时候了,朝中仍有大员执意要出迎上皇圣驾,那好与其等瓦剌人兵临城下时迎驾,还不如早作谋划,让一名德高望重者先行一步,去边境迎候圣驾”
你这不是火上浇油么景泰帝神色一凛,呼地起身,一只手半举着,生生定在那里,上下不得。
第三百八十三章天意如此
于谦、陈循等人资历尚浅,朝中称得上德高望重的老臣,除位居六部尚书之首的吏部尚书王直之外,就数累朝老臣胡濙了。
殿中君臣谁都听得出来,余忭语意暗指王直、胡濙等老臣,摆明了是欺他们只会唱高调,真要他们远赴虏廷见上皇,那些素来谨小慎微的老臣未必有这个胆量。
殊不知,宫廷纷争算路十分复杂,可不像余忭盘算的那么简单。关键之处还在于,王直、胡濙等人真的请旨远赴虏廷,景泰帝敢开口说出“准奏”二字吗
当然不敢
万一假戏成真,把一个资深尚书逼入虏廷,成为上皇阵营中的干将,此事的后果还不算太严重,毕竟只有区区一人而已。真正严重的是,景泰帝若准奏,那就意味着他不太体恤老臣,有“视之如草芥”之嫌,故而答应让老臣远赴虏廷冒险,必将令无数廷臣心寒,这关心到朝中的人心向背。
再说,殿中不乏主和者,他们未必个个都怯懦,至少在廷争上,他们是不会轻易认输的,弄不好牛脾气一发,怎么也拽不回来,硬是要远赴虏廷见上皇圣驾,那该如何是好场面僵持不下,反倒会令景泰帝下不来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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