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走进内殿,微阖双眼,靠坐在榻上,“他,又怎么乱来了?”
“那玄若翾若是以皇后之仪招进入宫,封为皇后也就罢了,通告天下,也就让我死了这条心,但是……”菊沛儿愈说愈急,愈说愈气,“但是,她……她竟是以皇后之仪礼,入住了那‘忆水殿’,表哥这不明摆着暗示她就是未来的皇后了吗?”
“忆水殿啊……”皇太后缓缓睁开双眸,眼中掠过一丝光色,“皇帝真真是很宠爱她啊。”
菊沛儿嘟哝着小嘴道,“瞧瞧,您都这么说了。”
皇太后拉近菊沛儿,握住她的小手,那原本疲倦的容颜上扬起了一抹极浅的微笑,“沛儿,这世间之事,一旦还没有成为定数,就一定存在变数……”
菊沛儿扑扇着漆黑双眼,心中疑虑渐渐打消,她郑重的颔首,却显得有些稚气,眼前这女子风姿依旧,不减当年,还真真是那位统帅后宫的皇后!
话分两头,再说玄若翾离开了颐信宫,再回到忆水殿的途中路经了御花园,她缓缓走在前面,牵了牵身上绸衣:“我最喜蓝色,你今天所挑正和我意。”
碧如颔首恭谨回道,““奴婢斗胆揣测娘娘定是十分适合蓝色。”
“是吗?”玄若翾幽幽一句好似在问,好似在自诉,“那种颜色会让我有种莫名的安宁。”
碧如一怔,突然觉得眼前之事,似曾相识,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一个人这么说过,也是在今天……这样一个秋季……
玄若翾好像是想起了些什么似的,她回过头来望着碧如,“我记得你说你入宫已经有十六年了?”
碧如一个恍惚,又是定了定神,“是……是。”
“那你对这宫中之事,很了解……是不是?”本是一句问句,却是淡漠的很,好似说着一句话的主人并不是想知道这个答案。
“回禀娘娘,奴婢自进宫后只做自己分内之事,其他……不知。”碧如神色一闪,却又是很快坦然自若,但是那一瞬间的闪烁还是被玄若翾捕捉道了。
玄若翾幽幽一句,“不知啊?!”其意却是不明所以。
碧如默然不语。
玄若翾盈盈向前漫步,看见身旁的秋菊生出了一枝新叶,她伸手拈来直至鼻尖一闻,轻轻一笑却是倾倒众生。
秋风和丽,五彩阳光在空气的挥洒自若,玄若翾一身蓝色衣裙,正称了那个明媚苍穹,轻风而过,翩翩秋菊之瓣亲吻她那晶莹透亮的玉肌,飞扬的青丝闪烁出绚目的光彩,风停而止,仍旧是淡香依稀,佳人如仙似画……
碧如见此景竟是呆住了,她进宫多年,可以说是各种美人都见过,但是如此脱俗高雅的女子却是第一人,她就像那无疑坠落凡间的精灵,这冉冉红尘似乎玷污了她的高洁!
“淑妃娘娘果真是那仙女下凡,难怪陛下喜欢的不得了。”突如其来的一声惊扰了这绝世的画卷。
玄若翾回过头来,眼前出现一人来,此女子不及贵妃的温柔、德妃的可爱、贤妃的妩媚,她容貌极其一般,那发上的朝云近香髻,倒是是别具一格,饶有风趣。
碧如在玄若翾轻声提醒,“她是魏充容。”
魏充容缓缓上前,盈盈福身,“本是应该早早的拜访娘娘,方才我去了忆水殿,怎料娘娘不在,没想到这会在御花园算是见着了,看来我们还是挺有缘的。”
玄若翾言辞淡淡,“我没这么多的礼数,你大可不必多礼。”
“娘娘真是会说笑,您可是我朝第一位以皇后入宫之仪接进宫中的妃子,这意义啊,我想是整个皇宫的人都是心知肚明。”魏充容轻抚了路边的秋菊,回眸之间,那眼神似有流水光绪在暗自涌动,但是却是一晃而过。
玄若翾淡淡一笑,笑于红尘,在她眼中好似凡事皆微不足道,“这皇后之位,有那么重要吗?”
魏充容稍稍一怔,但是不等她反映过来,玄若翾便和碧如便是远远的走开,魏充容晃过神来,眼脸一斜,却是冷哼一声:“好个不知趣的小丫头!”
远远离去的玄若翾并没听见魏充容的话,她静然的走在回到忆水殿的路上,一路秋菊盛开,姹紫嫣红的色彩,清隽高雅的香气,随风飘动的舞姿,真真给这后宫染了些暖意。
秋风一过,飞来片片菊瓣,玄若翾伸手接过一片,低眸幽幽一语,“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扣东篱。”
碧如记起刚才那绝艳的景致,不禁一语,“您好像很喜欢秋菊。”但是很快,她便觉得自己出言唐突,忙是说道,“奴婢失言,请娘娘恕罪。”
“你没有失言,我是真真很喜欢这花,以前我也经常在花园中种这些花。”玄若翾轻抚手中之菊,目光幽幽,好似那那点点菊香勾起她无限回忆,“这些花是你们种的吗?”
碧如回话:“这是先皇的旨意。”
玄若翾目光微微一动,面色却是平和的很:“你真是……知道很多啊。”
听着这句似有深意的话,碧如“扑腾”一下便是跪在了地上,但是她的声音却依旧是平平淡淡,不恐不惧,“奴婢该死,请娘娘恕罪。”
玄若翾扬手一挥,多姿的菊瓣随风而去,却是无法暖和她那淡漠的眸,莲步微移便是向前走去,“回去吧。”
碧如抬起头来,望着玄若翾渐渐远去的背影,恍惚之间竟觉得那身影孤寂的很。
碧如见玄若翾越走越远,便是急忙跟了上去,二人一路无语。
碧如静静的跟在玄若翾的身后,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好像似曾相识一般,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是这么一个秋天,也是跟随在这样一个孤寂单薄的背影身后,慢慢的走在这同一条道路之上。
心念幽幽,碧如几乎是喃喃着自语的说道,“后宫一共有七大主殿,分别是陛下的寝宫明德殿,皇太后居住的颐信宫,贵妃娘娘居住的木徵殿,您居住的忆水殿,德妃娘娘居住的羽火殿,贤妃娘娘居住的奕土殿,以及皇后的寝宫金凤殿,暂时空着。”
玄若翾那长长羽睫上染了些日光的金色,“金木水火土,五行之宫,倒是挺有意思的。”
碧如继续说道,“这后妃中,只有贵妃娘娘是陛下尚且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予以婚配,也只有她,为陛下诞下了小皇子。”
玄若翾微微侧眸,疑问道,“陛下的子嗣只有一个吗?”
“不,还有一位公主,是方才那位充容娘娘为陛下诞下的,今年两岁。”
玄若翾言语淡淡:“贵妃受宠,我倒是可以理解,那么水灵温柔的人却是惹人怜爱,只是那魏充容怎么看都是一般的很。”
碧如直言,“充容娘娘善歌舞,通音律,陛下甚为喜欢。”
玄若翾点点头,想起作业李炎枫用“老太太”来形容皇太后,略有一丝正色问道:“陛下可是皇太后所出?”
碧如眼神一动,随而道:“不……我朝只有嘉睿王是皇太后嫡亲,陛下与苍羽王是兰贵妃所生,兰贵妃是先帝最宠幸的妃子,只可惜……她早早便去逝了。”
“兰贵妃吗?”玄若翾眸色一动,稍许之后忽然转身回眸,一笑,“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竟与我说了这么多。”
碧如微微一怔,抬眸望着玄若翾,却从她朦胧的笑意中看不出任何……
玄若翾一笑,转身便是走向了忆水殿,少许之后,她便是回到了自己的寝宫。
一进这忆水殿,便可以看见一个极大的花园,而花园的正中央是个莲花湖,这湖水清澈如镜,湖中自有一座假山,山上面长满了绿竹,湖边则是碧草茵茵,花色怡人。
再看那莲花湖的右侧是一条九曲回廊,在这回廊之上便可尽情的欣赏这湖水,而这回廊的尽头便是忆水殿的正殿。
再说玄若翾进了这花园,便是远远的看见在莲花湖左边的园亭里有两人正在下棋,一位便是那处世不惊的李炎枫,而另一位,玄若翾却是不知。
与李炎枫对坐的是一年轻男子,一身紫色华衣风流倜傥,只是丹凤之眼邪魅的很。
玄若翾步步走进,见李炎枫手执黑子,目不斜视,问道:“从皇太后那来?“
“是。”玄若翾忽感有一股异样的目光望向自己,她眸色微斜,见那与李炎枫对坐下棋的男子竟是毫不避闲的打量着自己,但是目光却是清澈得不带一点杂质,完全就像是在欣赏美妙的风景。
“果真是绝代佳人,一貌倾城。”那男子望着玄若翾微微一笑,手执白字随意的下到了棋盘之上。
李炎枫见此,眼角一弯,一子而落竟是提子数个,而那男子却是没有注意,那目光一直在玄若翾的身上盘旋,玄若翾轻轻一句,“您输了。”
那男子方才恍然发现,说道:“啊,输了!”
李炎枫站起身来,心情大好说道:“这棋也下完了,美人也见过,该是回去了。”
那男子也是起身,弯起的唇角多少有些狡黠,“实在是太遗憾了。”他的目光依旧还在玄若翾的身上,那句“遗憾”好似并不是在输棋之事,而是指玄若翾,现在离开真真是意犹未尽。
李炎枫与那男子出了园亭,在与玄若翾擦身而过时,在她的耳边留下了一句,“朕晚些再来陪你。”
玄若翾望着李炎枫渐渐远去的身影,耳边尚且还残留着他温热的气息,玄若翾瞳孔微微收,稍许之后方才问道:“那人是谁?”
碧如答道:“他便是朱潋辰,当朝丞相的长孙,贵妃娘娘的大哥,陛下的好友。”
玄若翾盈盈坐下,坐在了方才那位朱潋辰坐过的地方,“那他一定是身居要职。”
碧如却是摇了摇头,“传言朱公子玩世不恭,喜好四处沾花粘草,所以朝堂反对他入朝为官。”
“反对……吗?”玄若翾不觉喃喃低语,一双眸凝视在方才那盘棋上。
方才由于朱潋辰一子下错,才让李炎枫提子数个,可是最终李炎枫却只赢朱潋辰一子半。
玄若翾将方才朱潋辰下错的那一子重新拿起,“啪!”的一声落在棋盘之上,来了一手“顶”,这棋盘瞬间予以改变,足以令李炎枫中盘认输。
玄若翾的唇角轻轻扬起,一束流光浮现在她的眸中:你看上的人,当真仅仅只是一个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