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浓,舞乐不止。
有侍女将风亭四面的竹帘与白纱垂放了下来,将灯火禁锢在这宴席之中。
是以,在这恍如白昼的环境下,陆子梧将来人的赤木手杖看得很是清晰。
寻常人的脚步声,或轻巧或沉重,但总是规律的。在她认识的人当中,唯有孙六奇每次行动间,都会带上木杖笃地的闷响。
“许久未曾过问,孙仙师近日如何啊?”聂诩熟稔地与孙六奇寒暄着。
“太守事务繁忙,还能抽空问候我这把老骨头,实是老朽之幸。”孙六奇上前几步,“只是毕竟年岁渐长,我虽自认身体还算康健,仍能担得起郡中俗务,可旁人却不这么觉得。”
陆子梧察觉到对方飘来的那若有似无的视线,很难不怀疑他是在意有所指。
只不过,身体康健?
她将目光微微移动,在其身上轻轻扫了一圈后,又很快撇开了。
这孙六奇,骗骗别人也就算了,可别把自己也给骗过去了。
也就是欺负在座众人皆被醉意迷了双眼,看不太清他那略显苍白的面色,但他们二人昨日可才刚碰过面呢。
“哈,可是哪来的没眼色的小辈,冒犯了孙仙师?”聂诩起了兴致,追问道。
“非也。”孙六奇摇了摇头,“称不上是冒犯,只是没将老朽放在眼里罢了。”
“是吗?那也算是个奇人了。”聂诩挥了挥衣袖,“来人,请孙仙师落座。”
“劳烦太守了。”
不知是不是陆子梧的错觉,自从孙六奇入席后,这席间的鼓乐声就渐渐缓和了起来。似是因顾及年长者的存在,远不如方才激昂轻快了。
她支着脑袋,亦回身落座,觉得眼前的情景颇有几分莫名其妙。她是因梁端之事与孙六奇生了些龃龉,但仅仅是这事儿,还远不至于让他先是去时正申面前告状还不够,后又来此地当众对着她一通含沙射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