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廞站在船头,手指用力地捏在船蓬上,眼见着随着小舟的飞速倒退,成都城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一点,弯腰进了船舱。
小篷船的船舱里,塞四个人就显得有些太挤了。
赵廞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他扫了眼还在瑟瑟发抖的夫人,又觑向那个还抱着自己儿子,蜷在对面角落的仆役。
“你叫什么名字?”
在把仆役撵出船舱前,还是得问一问的,不然也不方便使唤,是吧?
“别的仆役都逃了,你为何去而复返?”
“小……小人朱竺,”他抬了抬头,就那么直勾勾地望向赵廞,“小人不是去而复返,小人是回乡探亲刚刚转来。”
不得不说,朱竺那眼神实在看得人有些瘆得慌。
那位大都督夫人,原本就鹌鹑似地缩在那里,眼下又朝后缩了缩,悄悄地用胳膊肘撞了撞赵廞的小腿,示意赵廞把孩子抱回来。
赵廞看了看自家惊魂未定的夫人,心里对朱竺的不满便又增加了——
难怪自己没见过这个仆役,定然就是因为此人不会奉承,这才没被派到自己跟前来伺候。
“你去帮艄公摇桨,咱们也好走得快一些。”说着,赵廞把手伸向朱竺,示意对方把儿子递给自己。
可那个没眼色的贱役却没有动,他把那孩子箍在怀里,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小人的家在南安。”
这仆役简直无礼!
赵廞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就听到朱竺继续说道:“我回家的时候才知道,南安刚打了一场仗……死了好多人。”
一摇一晃的烛光下,朱竺的神色恍如魔怔,“可打仗为何要冲进我家?我辛苦半生,攒下那一点点财货,养活几个亲人,就被那些兵卒全都毁掉了。”
赵廞就明白了朱竺的意思,他的那些兵不是杀良冒功,就是顺带手劫掠了附近的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