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一(1 / 2)

国子监一

自从认识了曾幼棠,周邻河也加入了那个京城里的少年团,这是周邻河给取的外号。

他在贵圈里认识了不少人,说真的,他这一生,认识的人真的不多,每天见的都是那几个,他可以把皇宫里的宫女太监都记住谁哪个宫的,却也仅限于此。到底不是志同道合的人。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的人,都是志趣相投的人,又都是出身名门望族,他也算是附庸风雅。

每当融入他们的时候,他开始感谢郑栩,如果不是他,自己还不会认识曾幼棠,不会认识到这么多的朋友。他上一世,勤勤恳恳的工作,每天两点一线,认识的人也只有共事的同事,却只是同事,不是朋友。

现在的他,开始喜欢这样的生活,想代替周邻河彻彻底底的活下去,拥有一切。

或许是现在的生活太过安逸了,他开始期待又憧憬起未来。

自从见识了拾遗居,又因为得了朋友的便宜,他没事也去拾遗居转转,里面有许多古籍,固然看不懂里面的字,但他还是期望能找出一星半点关于时空的证据。

里面的孤本不少,阁楼上有专门的书架陈列,摆放的整整齐齐,周邻河穿梭其中,不时被某些吸引。

咦?

周邻河好不容易看中一本,正想拿出来仔细观摩抽了半天纹丝不动,他都怀疑是不是给架子压住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书本实则是被书架另一面的郑栩拽住了。

此时,曾幼棠自楼梯而上,踩着红木板的脚步声噔噔噔的响。

“殿下,可是找着了?”

郑栩是曾幼棠带来的,听闻郑栩在寻书,于是便邀请他来自己的书楼看看。

周邻河一听曾幼棠的声音,想到那个殿下是郑栩时,吓得手一哆嗦,趁着郑栩回头去看曾幼棠,手上逐渐松了力气时,大力扯过了书本,然后在郑栩扭回头之前蹲在了地上。

郑栩手里一空,看着空洞的书架,寻不到他人的身影。

“没有,这里的孤本不少,寻起来没那么容易。”

曾幼棠拂袖,“要不我帮您找找?”

“不用了,我闲来无事,慢慢寻着便是。”

郑栩谢绝了曾幼棠的好意,曾幼棠也不勉强,于是请辞离去。

周邻河听着郑栩似乎要靠近的脚步声,连忙佝偻着腰转移阵地。

待郑栩探步过去时,早已没有了周邻河的踪迹。

周邻河藏在最里面,生怕郑栩找上来,随便翻了翻,几乎都认不得里面的繁体字,于是便悄悄地把书放在了窗前的书案上,故意敲了声桌面,然后飞速撤离。

他躲在书架后面,拨开一条缝隙,看着闻声而来的人,果然是郑栩。

他看着书案上的书本,是之前被人从他手中夺去的那本,此刻却被放置于此,看来,是故意留给他的。

他不知道是谁,四处张望依旧看不见人,或许那人已经离去,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那人必是知道自己的,只是却不肯出面。

趁着郑栩看书的空挡,周邻河飞也是的逃离了拾遗居,他很惜命,尽量避开郑栩最好。

又是一年上元节,周邻河连夜赶制灯笼,加之以往多年来的练习,他已经能做出一盏媲美父亲手艺的灯笼了。

明明给郑栩做灯笼,不过是由于一个误会,可后来却也做顺手了,不辞辛劳连连给他做了几年的灯笼。

其实郑栩这个人,有着一个皇嗣该有的威严,气度,担当,这是很难得的,很庆幸,允福能够有这么个主子护着。

固然与郑栩有那么多的误会,可是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当初的事情他无法真的释怀,却也不会耿耿于怀。在这个冷兵器的时代,杀死一个人是那么的轻而易举,或许这就是悲哀。

这些他都可以不计较,再加上,系统君的告诫。

系统君真的很善解人意,不像是一个智能机器,在他呼唤他的时候他会立马出现,而他没有呼唤他的时候,他从不出来找存在感。

这几天,他总是在夜晚和系统聊天,渐渐的他也接受了他的存在。

这个系统可以说是唯一一个证明他不是真的周邻河的存在,活在这个世界这么久,他都快要忘记了自己的真正出身,周邻河是谁,是周泽的幺儿,是千娇万宠长大的贵子,而他只是披着周邻河皮囊来自异世的一缕孤魂罢了,就算这里是蜜罐,他也不能溺死在甜蜜里,他的时刻保持清醒,不然他就完了。

他有想过,自己为何会附在周邻河的身体里,他占据了他的身体,那么原本的周邻河呢,他去哪里了,自己这样强占他的身体,那他是否成为了真正的孤魂野鬼,他还没有抢过别人的东西,就连爸和妈当年离婚他都没有说是别人抢走了爸,也没有去抢回来,他深知不是自己的强取豪夺都没有用,是自己的别人明争暗抢都抢不走。说实话,活一天他的愧疚就多一分,而不是淡一分。

对这个家,他只有顺从,只有依附因为他明白自己的存在,也做不到把自己当真正的周邻河,然后像周家子一样肆意洒脱。

系统曾说,要他不要太过耿耿于怀,周邻河就是他,他既是周邻河,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周邻河,那就是活着的周邻河,就算他现在坦白自己的身份都没有人相信他不是他。

先后的忌日,或许是出于郑栩已经长大成人的缘故,皇帝特意辍朝一日,引阖宫上下众祭先后,可惜的皇帝此举落在郑栩心中真的算不上是什么好心,若是真心欢喜元后,又何必在她死后这么些年才想起来她一个人红颜薄命,皇帝假仁,郑栩这些年早有感悟,所以他也不会去期待什么,从不渴望父慈子孝。或许是母后去世的那一刻,或许是他开始宠幸周贵妃母子的时候,他就明白了,这个世界上唯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护住自己在乎的,其他都是空口白话。

周邻河好记性,没有忘记自己与郑栩的第一次交汇,也是多年前的今天,那个时候的郑栩还只是一个刚刚丧母的孩子,而现在的郑栩却是一个有着与皇帝一样勇谋的皇位候选人。说真的,在周邻河看来,郑栩会是郑炤皇位的最大的绊脚石,如果郑栩这样壮大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能把郑炤甩的远远地,让后者遥不可及。

就是这样的人,系统君却要他与他保持友好的关系,周邻河真的很勉为其难。

他只说让他接近郑栩,最好能和他成为朋友,可他明明知道自己与郑栩可谓是苦大仇深了。

他还记得郑栩掐住他的时候是多么的狠,那个时候的他分明是让自己死,只是理智战胜了他的恨意,所以才让他多活了这些时候。

他没有办法去讨好一个差点要了他的命了的人。

所以,今年的灯笼,不会是郑栩的了。

周邻河看着自己完美的作品开始想该给谁呢?曾幼棠算了吧,给了他他肯定会拿给所有人显摆,然后自己又成为众矢之的,沦为京城的一桩奇谈。

最后的决定是给允福,让他当了这么久的中间人,自己却没能给他一盏属于他的祝福。

允福也是个苦命人,说白了,是封建主义的悲哀。被父母卖进皇宫,只为了换几两碎银,这皇宫是个什么地方,有人对这里趋之若鹜,唯有身在此中的人才会明白这是一个泥潭,一朝不慎,连具完整的骨头都不剩。

次日,周邻河提着他做好的灯笼美美的进了宫,原本是打算给允福的,可是却在途中遇上了从太学宫出来的郑炤。

他已经许久未进宫来,郑炤可是日日思夜想才把他盼来,看见周邻河,撒欢儿的跑过去,把人圈住,以解自己的相思之情。

周邻河勉强挣扎出来,灯笼硌到了郑炤,他才看见周邻河手上的东西。

郑炤分外惊喜,不过他一点都不惊讶周邻河的手艺。

“红奴儿,这是你给我做的吗?”郑炤只是问了一句,还没有得到周邻河的答案就迫不及待的从周邻河手里取过灯杆,高举在眼前打量着这盏可以旋转的走马灯,眼里俱是欢喜。

“不……”周邻河想说不是,但看着郑炤眼睛里的喜欢却是一噎,那句不是的话却最终没有说出来,这时候说不是给他的,有点伤人吧。更何况,郑炤从来都是把好的留给他,而自己,似乎却习以为常当成了理所当然,现在却发现好像自己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

最后只得笑了笑。

“你喜欢就好。”

郑炤格外喜欢这盏灯笼,教人挂在了殿内的寝居室,还特意当着贵妃的面夸赞了他一番。

贵妃也是很开心,似乎周邻河是有什么天大的本事一般被他们夸的天花乱坠。

允福今年一如既往的做好了被周邻河叫去的准备,可是这天他等到了天黑,周邻河都没有出现。他在想,是不是,先前殿下对周邻河做的事情,让周邻河对他失望了,所以不再送殿下生辰礼。同样的,郑栩也是从早等到黑,等那个一如既往不会迟到的礼物,他还特意叮嘱人看着允福公公,可是,终究还是失望了,他满怀期待的看着允福出现,可是手里没有东西。

“殿下……”

郑栩那炽热的眼神看得允福战战兢兢。待他没有从允福身上发现半点关于灯笼的蛛丝马迹后,那炽热的眼神变得幽怨起来。

“今年没有了吗?”

允福明白郑栩说什么,可是却装糊涂。

“殿下是指什么?”

“灯笼。”

“灯笼没有呢,今年没有人送。”是真的,没有人送,上元节送灯笼是寻常百姓才会做的事情,而富贵人家的礼物都是珍奇珠宝郑栩这些年收到的都是些金银珠宝,灯笼依旧是他不知道的周邻河送的,允福说的也是实话,可惜郑栩却还是失望了。

郑栩感觉到落寞孤独,自从母后去世后,时常觉得自己是个孤家寡人,没有人关心自己,可那年年不迟到的灯笼成为了他这些年孤寂的慰藉。

他开始像小时候等待母后给自己过生辰礼一样期待灯笼的出现,可是,在他决定对他好的时候,他放弃了对自己祝福。

郑栩想不通,允福为什么不祝福自己了?是因为先前被欺负的事吗?

郑栩觉得还是自己不够强大,不然,哪里能保护不了身边的人不受欺负。

他听着上元节外面噼里啪啦的炮竹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看着里面被珍藏好的七盏形状各异的灯笼,对着烛火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身处一片迷雾中,他怎么走也走不出去,他开始大喊允福的名字可是还是没有人来救自己,于是他在迷雾里毫无方向的狂奔,只想逃出去,可是前方出现了断崖,深不见底,自己差点收不住脚掉下去,而被他踢下去的碎石砸下去没有半点回声。他劫后余生一般瘫倒在地上,他差点就死了。

在他崩溃的时候,这时,有一个人提着一盏灯笼出现在迷雾之中,他只能看见那盏灯笼散发着明亮的光芒,看见那个人骨节分明的手,看见那人颀长的的身影。

“你是谁”郑栩从地上爬起来问他,但对方没有回答,只是站在那里,郑栩觉得他看得见自己,可是自己却看不清他的脸,他的脸在迷雾之下,连一点轮廓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