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四(2 / 2)

就事论事吧。

“陛下,予您而言,如今有两个最佳的选择,其一,立二殿下为储。”

此言一出,四下俱静。皇帝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看着周邻河的眸子里透着一股冷笑。

周邻河不惧,缓缓接下句。

“立二殿下为储后,则令周家举家迁出京城,永驻边疆守塞,无诏,不得回京,违令者,杀无赦。”

好一个杀无赦,皇帝看着波澜不惊的周邻河,心中升起一个念头,此子不一般。对自己家族的存亡都能坦然的杀无赦,不是没心没肺的草包,而是绝对天资聪颖的可塑之才。

“其二则立大殿下为储君,封贵妃为后,二殿下为藩王,选一块远而富饶的封地,让二殿下上任藩地,无诏不得入京。周家要么给带着那十万军马驻守边关,要么收回兵符,不给实权,或,另封文职。”

一个武将封了文职,绝对不是什么器重而是削权。一旦离开军队,那么那十万军马也就不再唯他马首是瞻,而就文官,于他一个只会行军布阵的武人来说,简直是屈辱。

文不成武不就,周泽也就没有了可被提防的实力。

是以,周邻河所说的两个选择,绝对是如今最佳的选择。

皇帝冷哼一声,让人不知天子是怒还是喜。

“你倒是敢说。”

“臣知道陛下权衡利弊,而这就是陛下的权衡。”

皇帝打量着周邻河,突然之间,他不能把面前这个睿智的少年和从前那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相提并论了,原以为这小子已经废了,没想到还是活成了周家该出来的人。

书院曾来信说,是这小子以飞灯为信才救下了所有人他当时还不信,现在看来,是他一叶障目了。

这个周邻河,是他以前小看了。如此多智之才,若是以其智慧孤勇辅佐储君,必是君臣齐心,必能共塑太平天下,传澧朝之威。

周家,着实挺不错的,要是周泽再低调点,要是贵妃没有那个不该有的心思,要是郑炤争气点,说不定,还真能如他们所愿呢。

郑栩听说皇帝叫去了周邻河,就马不停蹄的赶过来,只是他来时,皇帝已经走了,独剩周邻河还在回味刚才他的言论是否得当,皇帝是否会就此打消对周家的忌惮。

郑栩急步而至,看见周邻河失魂落魄的背影,以为他是被皇帝的威严吓住了,随即放轻了脚步声,待行至他面前,仍未收回担忧的心情,先是一阵嘘寒问暖。

“父皇给你说了什么?为难你了?”

“没有,大皇子过虑了。”周邻河一如往常还是和郑栩保持着距离。

他不想叫人知道,自己和郑栩走得近,其实他们本来也不熟,只是郑栩自己自来熟罢了,在国子监里,郑栩的忽冷忽热,让他奇怪,却也见怪不怪。

郑栩的关心,他承受不起,因为他不知道其中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假意,或许一分真心都不曾有。

皇帝不过偶然遇上他,召见他说了会话,不管内容如何,郑栩却是第一个赶来的人,着实让人怀疑,郑栩的眼睛是否安的太多了。

他这么火急火燎的过来,是想知道皇帝跟他说的什么吧。

果然,权利啊,还是比较吸引人。

幸亏他不是真正的周邻河,不然,还真的以为他是担心自己呢,可惜他看过了太多权谋剧,论一个有夺嫡之心的皇子,能有多纯良?

不过,今后对郑栩还是要重新上心了。

为什么周邻河敢说那番话,不是他自视甚高,如果一旦皇帝多疑他或许就已经身首异处了。其实他不是胆大包天而是独具慧眼。因为他看见皇帝写的名字里,郑栩比郑炤多。

毋庸置疑的皇帝看重的是郑栩,但是他也忌惮郑炤郑栩各自背后的势力,一个元家一个周家,面上是两方派系的争斗,可上面坐着的到底是皇帝,底下的人怎么咬,他都不关心,只是,这两人争的是江山之主,一旦撕破脸,江山也就岌岌可危了,如此,让一国之君如何不能权权衡利弊些呢。

而他刚才那番大言不惭的话,却是撇开了自己身份,无论是对于皇帝还是郑栩郑炤来说都是一个最好的办法。

人不能太贪心,贵妃争,不能争皇位,一个后位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而郑炤争,也要有和郑栩争的实力,显然,他不具备。周家和元家争,被推在前面的仍旧是郑栩两兄弟,其实无论是哪方赢,元家和周家都不能坐享其成。如果周家迁出京城,那么元家也该辞官归隐才是,不然,不放心的何止是对方呢,上位者更不放心。

狡兔死走狗烹,从来都不稀罕。

只是为了自己好,周家好,他都不能和郑栩反目,这个人必然是要称帝的,不说辅佐,也要安分守己了。

显然皇帝召见周邻河的事情已经传开了,郑栩见过周邻河后,下一个找上他的是贵妃。

“红奴儿,为何宫里传遍了陛下透露给了你储君之选呢?”

贵妃的心计不比周泽少,或许还是周拂的她可以说是天真无邪,但是深宫煎熬二十载,她早就不是出淤泥而不染的小姑娘了,她也在算计,算计自己还能再大点的拥有什么,算计自己还能多争点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教出了郑炤,一个喜形于色,骄纵不检,争强好胜,内心敏感,又优柔寡断却嫉恶如仇的人。

贵妃人未至话已到,显然也是听了点风声就赶过来的。

周邻河看着衣带飘飘,步履匆匆的贵妇人,心里如明镜,笑了。

“姑姑,此等离间计您也信?”

贵妃涂着脂粉的秀脸带着将信将疑,峨眉微蹙,看着周邻河一脸无奈的模样,稍一抿红唇。

“姑姑原也是担心你那不拘的性子冒犯了陛下。竟不知有人这等造谣生事,到是姑姑错了。”

贵妃如是说到,其言虽看似是对自己道听途说的自责,可那清明的眼眸里不惨半点自责之意。

周邻河点点头,然后缓缓道。

“陛下的确有在忧虑皇储之选。”

闻言,贵妃涂着鲜艳寇丹的手指捏进了手掌心,故作波澜不惊的打探。

“红奴儿可是听说了什么?”

“我不知道陛下更中意谁。”

脑子里回忆着皇帝面前的桌子上那一张密密麻麻的名字,最终还是没有如实相告。

他们都太想知道这个答案了,稍有差池,他万劫不复,他不可能不谨小慎微,固然是至亲之人。

他没有说实话,若是告诉贵妃,皇帝更喜欢郑栩,贵妃会做什么,会不择手段的铲除郑栩这个郑炤皇位之路的绊脚石吧。

系统说,那个世界的郑栩一生凄凉,而皇位该是属于他的,因为郑栩错失皇位,那个世界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每一个人的人生都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化。而他要做的就是纠正这个错误,让郑栩得到本是属于他的东西,无论是皇位还是什么,但凡是郑栩的都要归还他。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也是他的任务,关乎他的生死,郑栩一旦错过皇位,那他的任务失败,就会如系统所说,烟消云散,届时,无论是这个世界还是他曾经的世界都不在有他的容身之地。

他也要为自己打算,这也是他的人生,他不能就这样死去。他会尽他所能的协助所有人,如果,郑栩称帝,那他希望的还是所有人都能平平安安。

郑栩称帝,是不可逆转的局面,贵妃做的都只是让郑栩对郑炤更失望吧。

几乎所有人都去试探了他的口吻,父亲也是,曾幼棠也是,可是,郑炤是唯一一个没有问他的人。

他以为郑炤会急不可耐的追问,可是他都憋不住了,郑炤都没有一丝要问的意思。最后,还是他先问出了口。

“大哥,如果…你当了储君,你会对郑栩下杀手吗?”

郑炤很是吃惊的模样,看着周邻河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怎么可能,我最多把他赶得远远的不要来觊觎我的位置就是了。”

周邻河其实不信,因为系统说,那个世界,郑炤称帝,郑栩败者为寇,他不是不死,而是郑炤有着法子让他凄惨的活着 这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郑炤有那么狠绝吗?他不知道,因为现在的郑炤,只是一个对皇位没有多大兴趣的少年罢了,他在意的是,皇帝喜欢郑栩比喜欢他多点,就像一个被人分食了面包的孩子,对郑栩这个夺走了他父爱的兄长,他更多的是讨厌,所以喜欢和他争,其实争什么无所谓,只要能赢就心满意足了。其实就是小孩子的赌气行径,可惜的是,他们不是寻常兄弟,他们争的不是一块面包。

“真的?”

“真的。就怕,郑栩想对我赶尽杀绝。”郑炤自嘲一笑,他又不傻,自古两兄弟为夺家产不对付的不在少数,他们呀,这夺的家产,就是太沉重了。不仅是看他们谁抢得过,还要看父皇给不给。

其实他对于这个皇位,真的没有多大的兴趣,还没有玩乐更吸引人。

自古天家无手足,无父子,这句话,从来不假。

而这深宫里,没有一个糊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