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褚相救
京城里最有名的刺绣还是在惊鸿坊里,那里的坊主徐娘当年可是天下第一绣娘,只是天有不测风云被连坐之罪累进了教坊司里,后来成为了惊鸿坊的坊主,她手底下的姑娘个个美艳绝伦,听说她有可在人身上纹绣的手艺,这传闻满城皆知。
周红叶暗中去了惊鸿坊,只为那能在人身上纹绣的手艺。
惊鸿坊是什么地方,俗气的讲就是妓院。这里只有好色的男人会去花天酒地。
而徐娘在这风月场合里见得多了,是以第一次见到周红叶时,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作为一个大家闺秀,周红叶进惊鸿坊,若此事被传出去,就是败坏门风,严重了去身败名裂。
周红叶知此处不宜久留,是以在见到徐娘时就开门见山道。
“我要在伤处纹上一朵芍药。”
徐娘看着如初开的花蕊一般的女子,美得不可方物,又自带一股名门闺秀的傲气,却能想到找到自己纹绣。
她也给人纹过,不过甚少,这里的姑娘有的伤了肌肤,为了不影响生意,她才想出来了在伤处纹绣的办法,但此事过于残忍,也需要相当大的忍耐,是以几乎没有人愿意去这样做。
“小姐可知,这在人身上纹绣,可不是一般人能忍受的。”
这种见血的事情,她都觉得残忍,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婉柔弱的小姐却执意要在自己身上动刀子。
“自然知道的。”
见周红叶如此执着,徐娘也不好再劝,只得找来她的工具,准备动手。
周红叶褪去衣服,露出如凝脂一般的肌肤,只是,肩下的伤痕赫然醒目。
“小姐肌肤细腻如新剥的鸡蛋,若是用好药日日加以调理,不出一年则会宛若新生。”徐娘抚摸着细嫩洁白是肌肤,对上面的伤痕露出惋惜之色,不过转瞬即逝。
像她们这般身份,什么好药没有,一年半载的疤痕必然不再,既然如此,何必非得受罪来纹绣?
“不必了,我就要纹芍药遮一遮。”
她自然知道用药就会祛疤,郑栩送来的祛疤膏她也曾经动摇过只是,她爱郑栩啊,爱那个男人。若是自己曾经为他的伤痕都没有了,那自己在他心里还有什么位置,她要自己永远记得自己为郑栩的不顾一切,也要郑栩知道,自己为他付出的甚至高于生命,唯有一直留着这道疤,才能让他们都记得那段日子。
赫连褚把人带走了,明面上是由他审问,放出的消息也是人在他的牢里关着,其实周邻河在他的府上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苏摹知道周邻河是赫连褚的救命恩人,于是对周邻河也是爱屋及乌。
“周公子,喝药了。”
看着苏摹卡着点端着药出现,周邻河很是无奈。
“你比闹钟还准时。”这些天天天的的药膳他觉得不仅没病还补过头了,这药膳喝多了会流鼻血的。
“什么钟”苏摹听不懂周邻河说的,但是这妨碍他盯着人喝药。
周邻河无法,喝了药,才让苏摹收回了炽热的目光。
“周公子,王君在书房,可要去看看”
“不了吧。”周邻河知道自己身份特别,尽管在这里也不会肆意走动,以免给赫连褚带来麻烦。
他的顾虑太多,就像米渔村,因他受难。
他不知道赫连褚是怎样救出自己的,他也没有问,他其实很怕这是一种交易。就像自己,也是一个交易。
他这段时间都在尝试着呼唤出系统,在自己被无尽折磨时,撑不下去时,他都期望系统出现,告诉自己,只要撑过去了就好,可是他真的,没有再出现。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任务完成了,系统已经销声匿迹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这个世界郑栩还没有登基。
他望着陌生却相似的墙角,明明是同一片天空,可天底下这般大,他都跨越了两个世界,也流浪了两个国家。
周邻河看着满树结满的石榴,那鲜艳的颜色似乎是在告诉他,它多么可口诱人。周邻河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一想到里面清甜的汁水就忍不住想辣手摧树。
赫连褚看到他站在石榴树下望着果子一副渴望的模样有点好笑。
“想吃?”
“不用了。”周邻河收回视线,急忙摆摆手。这也不是在家里,怎么乱折人家的果实,可奈何赫连褚盛情难却。
“摘一个吧。”
“这……属实不太好。”周邻河手已经伸出去了,但口头还是意思意思下的婉拒着。
头一回看到周邻河这般想要一个东西,赫连褚也不禁笑逐颜开。
“我不是很喜,只是母亲喜欢种着。”
嗯?周邻河正扒着石榴皮,听到他说母亲,一时愣住。
被赫连褚带到这里来,他还只当是带自己来走走的呢,所以……
赫连褚看到树下形影绰绰,径直大步而去。
“母亲!”
一老妇穿着墨绿色的袄子正给花丛里浇着水,有点笨拙,听见声音,擡头看去,额头的擡头纹都挤出了好几道来,没有丝毫保养与妆容的脸,只显得人更加年老色衰。只是令人很诧异的是,声音不似她的年纪般老去,听着还能年轻有力。
“褚儿来了。”
“是的,来看看您。”赫连褚走到她身边,捧起她的手随即皱起眉头。
“母亲手好凉,还是我来吧,您歇一歇。”赫连褚从容的接过水壶,真的细细都浇起水来。
“嗯,只差这几盆了,你都多浇点。”
她一扭头就看见后面的周邻河,有点困惑,然后又去看赫连褚。
“这是哪家的孩子?好生陌生。”
周邻河还捧着石榴,藏也不是,丢也不是,最后只得手忙脚乱的也就光明正大的拿着朝她行礼。
“大妃。”
本是面带微笑慈祥的人在听见这个称呼时,笑容一时凝固,慢慢的放下了嘴角,没有理会周邻河,一个人缓缓的走上了亭子里。
周邻河看到她变了的脸色,知自己是说错话了,挪着步子凑到赫连褚身边,小心翼翼的问。
“我……是不是叫错了?”
赫连褚摇头,没有一丝责怪周邻河的意思。
“母亲并没有名分,被我接在府上来住着下人都只能称呼老君。”
“很抱歉。”听着赫连褚的杰斯塔,周邻河才知道,他刚才的话重伤了一个可怜的母亲。
“没事,她不是生气了,只是可能触景生情了。”
周邻河看着头发花白,才初冬就已经裹得厚实的身形如同老妪的人,周邻河竟也觉得替她悲凉。
之前听说赫连褚是宫婢所生,比大王还年长十岁,是在大王酒醉之时怀上的赫连褚,她的身份一直不被大王接受,尽管生下了赫连褚,却依旧改变不了宫婢的身份,所幸赫连褚争气,给了她一个安乐的晚年。
说实话在他初见这个老妇之时,若不是有听见赫连褚对她的称呼,他真的以为是谁的祖母辈的老者。
她真的很老了,一点都不像是赫连褚的母亲,他似乎也明白,为什么大王不承认她了,就算有赫连褚这个儿子也不给她一个名分了。
这或许就是赫连褚一直牵挂她的原因,如此可悲的人,若是没有儿子的支撑,或许都没有活着的意义了。
尽管自己刚才错了称呼,可在晚饭之时,老君还是对周邻河热情款待,把刚才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多吃点,多吃点啊。”她给每人都夹了菜,然后和蔼的看着他们吃,脸上也越发的慈爱起来。
周邻河看着他们母子旁若无人的亲近,让他有点失落。
他想家了。
之前在家里,大家也是这样和睦的吃吃喝喝,母亲会给他们姐弟加菜,父亲会凝视着他们叫他们安分吃饭而不是一直打闹。
入冬了啊,他离开家时,正值繁花似锦的时候吧
父亲、母亲想必很担忧自己吧,姐姐要是自己跑了,应该气急败坏的吧,说不定在家里算计着等自己回去怎么教训他吧。
郑栩呢?见到李晁将军了吗?回京城了吗?受到陛下的重视了吗?
来时孑然一身,如今也牵挂许多。
回去的赫连褚看见的就是周邻河趴在栏杆上,望着墙外的画面。
墙外什么都没有,或许是比之低矮的房子,或许是草坪,或许是一池荷塘。但他看的,应该是其他的东西吧。
“我送你回澧朝吧,你的家人应该很着急了。”
被戳中心事的周邻河回头望着赫连褚,他站在光里,像一束光。
他戴着象征身份的耳饰,蓝色的珠子,与他那特有的羌国服侍,像极了他曾经见过的别人模仿的文殊菩萨。
的确,他想澧朝了尽管这里也很好。
若赫连褚一直没有提及他回澧朝的事,他的确不会问,他做不到享受赫连褚给的庇佑然后去迫使他满足自己的欲望。
赫连褚给他算计好了出走的日子,他会平平安安的回到澧朝。
临走之前,赫连褚为了让他安心,打探了来米渔村的消息,只是不尽人意。
不否爹死了,死在了赫连颂手上,不否娘也死了,死在了对丈夫的绝望里。徒留不否一人,犹如天崩地裂。
得知此事后,周邻河罪孽感深重他若是一走了之,他都替自己感到唾弃。
是他毁了那个村子长久的宁静,他做不到在异国里给他们宽慰,但也该让自己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