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王郁之
回了自己院落的周邻河,看着被整理的干干净净屋子没有丝毫空置的模样;尽管没有人住,下人也日复一日的熏着香,渗透到墙壁都是散发着一股清香;屋里炭火更是烧得旺,保持着屋内的暖和。
这份体贴入微,是他曾经奢望都不曾有的,如今恣意的享受着,逐渐的他也在渐渐忘记自己曾经的身份。那个世界已经成为了他的一个梦,或许,他也在怀疑是否是蝶梦庄周还是庄周梦蝶。
看着处处透露着细致的布置,这番闯荡,或许升华了他对家人的感情。
被暖气包裹着,身心都得到了慰藉,正是要就着胳膊撑着脑袋,却碰到了耳朵,一度疼的他差点跳起来。
他凑到镜子前,去观察自己的耳朵,只见耳根裂开一道红痕,碰都碰不得,还泛着血丝。
似乎母亲所说的就是箴言,耳朵的确被扯坏了,尽管周红叶是无意为之。
刚回到家的这些时候,的确在家里安生了几日,周邻河才有机会出门。
而出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见了不否。
徐菽安排的很好,城里僻静的后巷,一座独立的小院,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会注意到她的存在。
不否被安顿的很妥当,这都是徐菽与郑栩之功。街坊邻居口里她是从外地过来投奔亲人的孤女,有名有姓,无父无母,无依无靠,更是让巷子里的街坊邻居们对她多了几分心疼与体贴。
“此处是委屈你了,但有个适当的机会,我会带你回家的。”他把不否当亲人,总得让她也有个家,同自己一个家。如今的安排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不否这几日全然脱去了她初来乍到时的怯懦与小心翼翼,这些人其实和她在渔村的乡亲们一样,淳善质朴,乐于助人,不打听她的难处,不戳她的痛处。
适应一个新环境其实很容易,只要没有牵挂,哪里都能是安家。
“没事,这里就很好了。”她知道自己的出现一定是给周邻河带来了困扰,在异国他乡,能有现在的生活她就已经很满足了,其他的,她之前没有的,今后也不会去肖想。
纵然今后的日子不再织网采桑,她也没有闲着,把自己的院落整理的干干净净,井井有条。
“徐公子有安排人过来打理,我想着,自己也是闲着,就谢绝了他的好意,这样,没事吧?”不否小心翼翼的问,她不知道自己违背徐菽的安排会不会给周邻河带来难处,只是觉得,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没有必要去靠别人,她也不是什么闺阁小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
“你喜欢就好,没有什么顾忌的,不用为我着想,徐菽是好心,他也不会计较这些。”
有周邻河这么说,不否才安心下来,她不懂得他们之间的联系,有难有帮,可看上去也没有那么亲密无间。
两人正是互相询问着彼此的近况,此时进来一个妇女,拿着一碗,圆圆的体态,走路生风。
“哟,有人在呢?”看见走周邻河在,眼睛瞬间眯了起来,笑得两颊上的肉都推在了一起,几乎要看不见眼睛了。
“婶子。”
“这是上次借你家的碗,还你呢,谢谢了啊。你家还真是个贵地,成天的都是长得跟神仙一样的贵人上门呢,莫不是你也是哪里的神仙仙子的吧。”
一句玩笑话最后只逗乐了开玩笑的人。
不否讪笑着,大婶最后也只得悻悻的离开了。
晌午的时候,不否亲自下了厨招待,菜是昨日徐菽让人送来的,屋内什么都配置了,锅碗瓢盆,都用得上。
周邻河坐在桌前,面前摆着碗筷,看着不否换上澧朝人是服饰,系上半腰围裙,娴熟的炒菜的手艺,不一会就飘出一阵菜香味。不否母亲还在的时候,她便如他现在一般是坐在桌前等待饭菜上桌的。
“周大哥,那日与我们同坐一车的人是谁?听他……”那个闯入马车上的人,至今都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许是他扑朔迷离的身份,或许是他丰神俊朗的模样,亦或是他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傲。
“郑栩,怎么了?”
“他是皇帝吗?”
看到所有人对他毕恭毕敬的,簇拥着他来来去去,别人更是唤他殿下,殿下,不就是王殿的意思吗。
“不是,但也会是。”
现在不是,但以后会是,澧朝的君王,未来势必是他。
说曹操曹操就到,外面有人敲门,不否出去看,不一会就抱着一个食盒小跑进来,回来跟着两个擡着一个红色箱子的人,看着穿着打扮,似是宫里的小黄门,他们进来把东西一放就走了。
“周大哥,那个……殿下来了,带来了好些东西。”
周邻河瞄了一眼,只道:
“给你的,就收下。”郑栩向来出手大方,这些对他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既能给他人留下好印象,于自己又没有什么坏处,何乐而不为呢。
他顺着门口的方向望去,那两个小黄门已经出去了,仍旧不见郑栩进来,不过出于理性也没有问不否,是否有见到郑栩。他若是来,这里必是对他敞开大门。
不否揭开食盒,里面叠放着各色各样的糕点,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殿下他还送了好些吃的,看起来好好吃啊,周大哥你也吃。”
周邻河收回视线,放下捂在手心的汤婆子,果真也撚起来一块尝尝,白色的甜糕,外面似乎是滚着果蓉,脆脆的,不甚有什么甜味。冬天的糕点,现在都还带着热乎,看来是一做好就装盒快马送来了,郑栩也是够贴心的了。挺甜的,但吃起来也不腻,里面似乎是有瓜子仁,还有栗子。
正合他胃口。
他看着手里的糕点,想起了在宫里的时候,吃到的类似的糕点。宫里时常备着些小食,他也惯是个饭点不吃饱,过后就到处要零食的人,是以大家都知道他的喜好,好吃的都紧着他。
“宫里的御品,你是有口福了。”
“殿下人还挺好的。”不否吃着糕点,心里对郑栩这个人重新定义了。
别看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甚好,但相处下来,她感受到了郑栩的贴心,人家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子,能对她这个平凡的普通人如此照料,属实是人间难得。
“嗯。”
郑栩的确是个好人。
谁对他好,他就对谁好;谁对他不好,他也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我该回去了,明天来看你,到时给你带几本书来。”
周邻河起身就要走,不否盖住食盒要送,周邻河指着地上的箱子说:
“也别送了,你把这些东西收拾好吧。”
此时郑栩站在巷子口,前面停着的是周邻河来时乘的车驾,他知道周邻河在里面,所以才没有进去。
其实他更想见的人是周邻河,自从他回来后,除却那日返程,他们再没有见面的机会了,他想见,周邻河不见。他知道周邻河会来这里见不否,所以才会让御膳房做了周邻河喜欢的糕点带来,只是来了,却又不敢见了。
周家的车夫被周邻河打发去了周遭逛逛,马车被拴在一边,马匹舔着墙,时不时的撅蹄子。
郑栩靠着车轴站着,似乎是在等周邻河,又只是还没有想着走。
周邻河一出巷子就见到这一幕,郑栩靠着他的马车,歪歪斜斜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既然来了,也没有进去,反而在这里等着。等也就罢了,还在他的车前等,这是干什么?
周邻河整顿好心情,走上去,不成想看到了不远处的熟人,直接忽视了郑栩拐了过去。
郑栩回神的时候,就看见周邻河直接从自己面前而过。暗青色的衣袖扫过他的眼睛,他顺着这一片暗青色往上,却见是目不斜视的周邻河。
他对自己视若无睹,径直离开,这一刻他的心情说不出的滋味。
难道这一别就真的疏远了?
周邻河小跑上去,看着许久未见的王郁之,甚是高兴。
“郁之兄!”
“周公子。”
“许久不见。”
自从从国子监毕学后,他们这群人就甚少见了,再加上他一走就是数月,再见时,便多了几分重逢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