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汉逝(1 / 2)

老汉逝

“大人!”

张庄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回来,身上都是滚的泥土。

“做什么去了?”

“我去山里猎了只野鸡,叫厨房炖了给周家大哥尝尝我们潼关山里的野味。”张庄提起手中的野鸡,眉开眼笑的炫耀着手中的猎物,颇有邀功的意味。周邻河看着他手中已经无法蹦跶的猎物点点头,让他送去了厨房。

虽说是张庄给郑栩猎的,投其所好。但是这里人多,也没有说个人独吞,反倒是教厨子炖了一锅汤,晚些时候邀大家都来喝了一碗滚烫的热汤。

众人围坐在院中,各自搬了把椅子来坐着,捧着瓷碗,坐在月下悠悠的享受着美味的鲜汤。咂咂嘴,很是慰足。

“还记得上次吃的野味吗?木兰围场的时候。”木兰围场的时候啊,很遥远的时光了。上次吃的野味也是野鸡,多是郑栩自己打的,但是他们自己烤来的。那个时候的他们个个天不怕皇帝不怕的,还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吃了皇帝自己在围场圈养的猎物。

只当时郑栩和郑炤还剑拔弩张,说个话的功夫,似乎都已经开了几场杀局。

“我记得兔子你抱回去养着了吗?”说的是那只郑栩逮到的却因为怀崽而被放过的兔子,当时还是周邻河自己动了善念,眼巴巴的想吃却又不忍心造孽。

“早丢了。”周邻河摸摸鼻子,提及这些过去的往事就有点心虚。兔子的事情当日就是一时兴起,转眼就被自己抛之脑后了,说不定是自己跑了还是被人领回去吃了也说不一定。

“这位周大公子看着和周大人真不像。”李工固然是在工部当差,可是他的官职并不高,是以也没有见到郑栩的机会。在张庄宣扬郑栩是周邻河的大哥的时候,别人都真的以为郑栩也是周家人。

听李工这么一说,众人皆端详着月下的郑栩,轮廓与眉眼同周邻河是没有一分相像的,也难怪会好奇。

而几位知情人,却是装聋作哑的喝着热汤不说话,由着不知情的几位上蹿下跳。

周邻河尽量的忽视着众人好奇的打量。“呵呵,他随了母亲,我也随母亲。”

“嗯?”

郑栩肖皇后,郑炤肖陛下,周邻河也肖周夫人。所以周邻河说的话没有问题,只是在别人听来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我们不是一个娘生的。”周邻河也不敢说郑栩和他是一个娘生的吧,人家娘可是皇后,这身份,可不敢乱攀关系。

“咳咳咳。”这下是白起,他差点给呛到,不是因为汤的缘故,着实是周邻河的话让人惊诧。

张庄闻言却是连连点头,一副很懂的模样。

“我明白,大户人家嘛,三妻四妾很正常。不过大家族中,还能有像您和周大公子这般手足情深的不多见了啊。”

周邻河同郑栩对视一眼,笑笑不说话,郑栩今晚就由着周邻河闹也不拆穿,这是周邻河的乐趣。

“那周家大哥叫什么啊?还不清楚您的大名呢。”

郑栩看着周邻河清隽的眉眼,心中就出现一个名字。

“我叫周海棠。”

星辰万里作长河,我与月光曾比邻,浮生若为予红叶,瑟瑟风波走青矛。

河山百转历旧年,卿卿笑与慕海棠,霖霖泣下谢红梧,朝朝雨露驰清辉。

周邻河捧着已经喝完的空碗,耳根子莫名的发烫,幸好是月色下,看的不清晰。

他与郑栩之间,有时候不用说话,就单是一个眼神便心照不宣。

“大人,外面有人寻您!”

这厢话还没有说完,就有人找,见人不说名字,怕是他们都不认识,周邻河也无需多问他能猜到寻自己的是谁。

见周邻河要出去,郑栩也跟了上去。

“是谁?”

“等会介绍给你认识。”周邻河出去一瞧果不其然是后山的人。

“大人,李师傅要您赶紧过去一趟。”

看来人的样子挺着急的,周邻河担心出事,也没有多问什么就跟着人去了。郑栩一路上想问却是见他一脸凝重也不好紧着追问,他也没拒绝自己同路,想必也是有意让自己知道。

“可是出什么事了?”周邻河见到李工就赶紧过去问。

李工看着周邻河,叹息一声。

“炸了。”

郑栩听得一脸疑惑,这个地方他不难看出是周邻河建造的私场,里面人还不少,个个都是精壮男子,膀大腰圆的,不似普通人。

“铁具太薄,承受不住威力,得换个法子。”众人都是很惋惜的模样,他们眼看着成了,没想到会炸了,这下不仅前功尽弃,也证实了这项武器的危害性,决计是不能生产使用的。

“炸了多少?”

“一共就才造出来两支,炸了一□□支还不清楚情况呢,现在没人敢碰。”

众人站在木屋外面,等着周邻河的主意,现在这火铳将出世就出事,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继续做下去。本来大家都是很期待这项武器的诞生。

周邻河知道,摸索这个东西哪里就能简单的,原本以为铁器就已经很合适了,没有想到火药的威力也顶不住,如果不能用铁器,就得换青铜或者是金属才行,只是这两样东西比铁器更难弄,火药已经耗尽了他的精力,现在去哪里弄青铜和金属去。

一时有些难办,没有头绪,周邻河搓搓脸,有些烦躁。

“我想想,忙了这么久你们都歇歇吧。”

“我们也不累,既然这火铳不成,我便先做一批袖箭吧,刚好给大伙儿都安排上。”李工说的是这批夏寂的私兵,大家这段日子都勤勤恳恳,相互扶持,大家对袖箭也是十分眼红的,周邻河先前给了白起一个,也说明是可以用上了,现在只需周邻河一个发号施令,就可以批量生产。只是,周邻河得想办法弄来材料,现在他们有的不多,可能就够二十个左右。

“行,先做着,给大家伙都安排上,材料我这边已经有联系了,等过几天应该就到了。”

郑栩见人都散去,才问起人。

“你们这是在造什么?”如果不是相信周邻河这个人,他都要怀疑周邻河是有不臣之心的,私自弄了这么个场地,养着这样一批人,造着一批外面不知道的东西。也是周邻河胆大,这要是传出去了,怕是得被御史朝臣弹劾得片甲不留。

周邻河倒也不会隐瞒什么,毕竟这些东西做出来了,第一个受益人就是郑栩,可以说,他也是为了郑栩才会放手做这些的,郑栩登基,自己必然替他守着这偌大的江山,而这些武器就是他的镇国之器。

“我找到了一点硝石,做成了低配版的火器,只是不成气候,炸了。”周邻河止不住的惋惜,他们所有的期待与心血啊。

“火器?火铳?”

“都炸了,唉~”周邻河还在忧郁中,没有察郑栩逐渐暗沉的面色。

郑栩眼睛瞬间眯起,看着还烦躁的人,声音有些许的冷漠。

“周邻河,你的本事不小啊。”这是一个为君者对一个僭越军事的臣子的忌惮之心。

火铳,前朝覆国后就销毁了这项武器,知道的人不多,而周邻河不仅知道,还会建造,还已经开始建造,这怎么不算本事,若非周邻河是他心之所向之人,必然已经被他拿下审问用意了。

周邻河听出来郑栩的揶揄,现在他很烦恼,火铳炸了,得换材料,青铜和金属当是不二之选,可是,他没有这东西啊。

最后周邻河把目光放在了他身边的全天下第二有权有势有钱的人身上。

“你帮我。”

郑栩看着蹲在地上的周邻河,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不忍心说拒绝的话。

“有点难,但是我尽力,我回去后给你想办法。”

突然,郑栩想起了什么,他揪着人的后衣领,直接把人提了起来。“对了,周邻河,这事我才知道,你倒是会瞒着我啊。”

周邻河努力配合着他的动作,不教自己难堪,扯回他的衣领,不然给卡死。

“山高路远的,事关重大,要是信被人截去了怎么办,我总不能连累你不成,所以我只能等你来咯,要是你不来,那你便不知道呗。”

郑栩一噎,说的也视这么个道理,没好气的松手。

“怎么,不带我进去参观参观你的成就?”

“请。”现在郑栩是他的金主,周邻河只差扫榻相迎了,支出一条胳膊,做出欢迎的姿态。

“这些人是哪里找的?你总不会用父皇给你的人吧,你也敢?”

他当然不敢,李工还是自己说服了好久才答应保密的呢,除了他们,外面没有人知道他干这事。

“这些都是夏寂给我的人,现在归我了。”也多亏了夏寂的这些人,不然他还真无法抉择这个时候开始建造军械一事。他曾经是觉得,等郑栩登基了自己会把这些东西写入条陈内,到时候献给郑栩,让他在工部开始建造。后来他是担忧战争,觉得还是先发制人的好。

“夏寂?”郑栩听着夏寂的名字,脸上瞬间暗沉下来。

“对啊。”周邻河还不明所以,心中已经感谢起夏寂了,等回去时候给他多做一些暗器送他,算是回礼。

郑栩心里吃味,下意识的就不喜欢周邻河承夏寂的好。“缺人给我说,我这边人多的是,不要夏寂的。”

周邻河一脸你是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算了吧,你如今在京城也是受人掣肘,多方势力盯着你,等着你踩坑呢,还是谨言慎行的好,你身边的人都是露过面的,不能轻举妄动。”

郑栩知道他也是为自己着想,心中泛着不可言说的滋味,这个世上能有这样一个人为自己着想,他如何不动心,也幸亏是动心了,不然,他很害怕自己会错过他。

心中一动,邪念顿起,反手就把人摁在门上就凑了上去,周邻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郑栩压着咬破了嘴皮子。

“你疯了!”周邻河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人,脸上不虞,摸着破了的嘴唇,嘶了一声,有点疼。

他冷冷盯着郑栩,这人怎么随地发疯,又不是在房间里,这在外面,到处都是人,要是被人看见了,他就等着被弹劾吧!况且,吻就吻,咬人做什么,这咬破了他的嘴皮子,吃饭喝茶都成问题,一会出去了,莫名其妙破了皮,别人怎么想。

“我就是觉得,你在发光。”郑栩看着跳脚的人,莫名的觉得开心,好像干坏事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周邻河觑了一眼郑栩,很是无语。

“我又不是金子,发什么光!”

就像是周邻河说的,有郑栩在身边的时光,莫名都会走的快些,一早一晚便是一日已过。既已岁月匆匆,那这段郑栩偷来的日子便要到头了。

“辛集来信了,我得走了。”辛集被他留在外面,为的就是怕来潼关招摇被有心人看见。而今怕是他们已经等不住了,他来了潼关已半月有余,再不离开都要暴露行迹了。

“你把辛集留在外面的?”

难怪说郑栩是一个人来的潼关,他还以为真就他一个人来的,原是人被他留在了外面。

“我就带了两三个人来,此次是以南巡的名义出的京,折道过来的,所以不能张扬。”

“你可真敢。”南巡出京,还能折道跑来潼关半月,也就郑栩敢了。

“没有我郑玄生不敢,只有我郑玄生不做的。”郑栩把辛集递来的信烧之。

知道郑栩要走了,周邻河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挫败感,好似郑栩就该留在这里。

“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吧,过了今晚。”

郑栩扭头就见兴致缺缺的周邻河,倚着桌子,埋着头不说话了。

好像是在赌气,有些孩子气。可是这个人吧,从小就比较早熟,固然是在宫中被贵妃宠溺得无法无天都没有在大人面前表现出孩子气的一面。

“不高兴了?”

周邻河手指抠着桌子上的桌布,口是心非。“高兴,你要回家了。”

郑栩鬼使神差的摸上周邻河的耳垂,捏着他薄薄的耳垂,有些冰冷。“我真想把你也带走,我们一起回家。”

他们以相拥的姿势靠着彼此,耳朵上来自他人的触摸,周邻河多少有些不自在,可是又带着些期盼与满足的心思享受着郑栩的爱抚。

他想,自己就是一个凡人,爱恨情欲人之常情,他又能避免得了什么,他这一生啊,不对该是两生,活得匆促,还未体验过喜爱为何物,这辈子,却是叫他找到了,找到了一个本与自己毫无干系的人成为自己的心头好。

他不怕自己倥偬一生,却是也想,和这个人快快活活。

郑栩的手指从耳垂上移开的时候,拂过脸庞,刮过鼻梁,描绘着眉骨,走过唇峰,落在他的下颚上。

轻轻一擡,周邻河的脸庞就尽落在他的眼里,与他脑海里多番临摹的眉眼一样,却是从来,没有这般近距离触碰过,入他眼里,也再挥之不去。

两个人的头逐渐靠拢,呼吸交错,连空气都有点余热。最后不知道是谁主动的,在吻上去的那一刻,被嘬住的唇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周邻河才蓦然睁大了眼睛,入目的是郑栩高挺的鼻梁。

他有些愣怔,是被郑栩咬住唇才唤回了理智。

郑栩的吻是温柔又炽热的,时而又如疾风骤雨,自己就像是他手中的猎物,被他篡夺在手掌心,承认着他的暴风雨。

分开的时候,犹如踩在软绵的云层中,全身都是软的,没有着力点的瘫在郑栩怀里,脑子里一片空白,脸热的厉害。

缓了好些时候,周邻河才逐渐有了力气找回了自己的思绪。

他抓着郑栩的腰,与他相贴的腹部感受到他急促的喘息,一下又一下,与自己一样。

“ 你知道我的家在哪里吗?”他声音还还带着慵懒,郑栩意犹未尽,此刻摸着人的背脊,胸中又升起一股情愫来。

“现在在京城周家,但是以后,你的家在我这里。”

“我还蛮伤感的,但是你一说话我就好想笑啊。”周邻河其实想说的是,他的家不是现在的家,想说,他的家在一个遥远的国度,一个只存在周邻河记忆里的世界。可是郑栩总会找到让周邻河愉悦的点,不消几句话,就让他换了心情。

“开心了?”郑栩揪着他发尾的一缕头发,轻轻一低头就吻到了他的发顶。他的头发柔顺又长,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像是皂荚的味道。

“嗯,开心了,开心,你愿意成为我的家。”

愿意成为我的避风港,成为我的家人,我的不可多得。

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个话不对,因为郑栩不是他的三千之一,而是他的独一无二。

“我也开心,红奴,你可欠我好多盏灯呐。”郑栩紧紧的搂着人,心中却是已经盘算起其他东西了。

“我没有遇到你之前的我觉得我还能收到你补给我的生辰礼,还有今年的、明年的,乃至以后的,你都要补给我。我喜欢你说的:赠君好,安君哉,聘君乐,君安在。”

“你看到祝词了?”周邻河倏地从他怀里擡起脑袋,碰着了郑栩的下颚,也顾不上了,紧张的询问人。

“看到了,只是,很抱歉,我之前因为与你的误会,我、烧完了,只剩下你最后走后托人送来的那盏还是完好的,只是,我为了看祝词,戳破了些。”说起那时自己一时冲动烧了那些灯笼,郑栩就是悔不当初,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气是气过了,现在灯笼也给自己烧了,说起来自己都觉得赦然。

“?”周邻河惊异的从郑栩怀里退出来,看着人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就说那个时候两个人闹了不愉快,郑栩怎么就那么放过自己了,原来是趁自己不知道烧了他的灯,呵呵。

郑栩怕人生气,赶紧又把人捞回怀里捂着,语气很是诚恳。“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红奴,我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