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见刀光,是眼根障;汝闻杀伐,是耳根劫……
"斩”
最后一个字落下时,战场上的厮杀声如被利刃截断。
大胤的士兵们突然停下了动作,眼神变得空洞。他们低头看着自已的手,然后——
毫不犹豫地挥刀削去了自已的鼻子、耳朵.....和头颅。
有人用手指生生挖出了自已的双眼,鲜血顺着脸颊流淌,可他们的嘴角却扬起诡异的微笑。
"无相……无相……
"他们喃喃低语,如同被某种力量彻底控制。
一个接一个,身经百战的亲卫们放下染血的长刀,盘膝而坐。
他们双手合十的姿态如此虔诚,仿佛不是在血腥的战场上,而是在古刹的菩提树下。
鲜血顺着铁甲纹路蜿蜒而下,在焦土上绽开一朵朵暗红的花。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这些曾经跟随赵寒山南征北战的儿郎们,就这样安静地停止了呼吸。
"啪嗒
青铜虎符从颤抖的指间滑落,在尸骸堆里溅起细小的血珠。
赵寒山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初掌兵符时,老将军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这虎符虽能号令三军,却抵不过那仙山上的一声鹤鸣。
战场上的黑雾突然散开一线,恍惚间他看见亡妻站在光晕里,还是当年城破时那袭染血的素衣。
她嘴角含着笑,眼睛却盛满怜悯——像是看困兽的眼神。
赵寒山突然放声大笑,喉间翻涌的血气给笑声镀上一层锈色。
三十年征伐岁月在齿间碾碎——那些饮马瀚海的豪情、勒石燕然的壮志,原来不过是诸仙垂眸时,偶落在棋盘上的一粒尘埃。
他的指甲深深抠进眼窝时,竟觉得痛快。温热的血涌出来,终于洗掉了那些不断闪现的画面:
第一次斩下敌将头颅时喷溅的脑浆,火攻计下哀嚎的妇孺,还有此刻遍地
"坐化
"的袍泽...
他跪倒在地,折断的枪杆刺进膝盖也浑然不觉。原来最锋利的不是敌军的弯刀,而是终于看清自已终究只是凡人的这一刻。
短短片刻,战场上再无厮杀之声。
只有数十万具尸体,端坐于血泊之中,面容安详。
高处的三大仙门修士脸色难看。
"这是什么邪术?!
"像是佛门的'斩六根'之法!
"玄机迟疑道,
"他们不是来打仗的……倒像是在献祭!
当夕阳将战场染成暗红时,诡异诵经声戛然而止。数十万具尸体同时双手合十,无头的腔子里升起缕缕血雾。这些血雾在半空交织,渐渐凝成一株巨大的血色菩提树。
无面喇嘛缓缓抬头,无相的面容转向仙门修士所在的方向。
似乎在笑。
血煞门老者终于忍不住出手。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血刃之上。那柄
"赤练魔刃
"顿时暴涨百丈,化作一条狰狞血蛟,鳞甲间渗出腐蚀虚空的毒煞,朝着无面喇嘛当头劈下!
"嘶啦——
血蛟利齿距离喇嘛三丈之距时,虚空突然泛起涟漪。一道无形屏障显现,竟将血蛟生生定在半空!
更骇人的是,血蛟身上的煞气开始倒流,那些本应腐蚀万物的毒煞,竟反过来侵蚀狂屠上人的本命魔刃。刃身发出
"嗤嗤
"的消融声,仿佛被佛光净化的恶鬼。
"什么鬼东西?!
"狂屠上人脸色骤变,急忙掐诀想要收回魔刃。却发现自已的神识联系正在被某种力量强行切断——
血蛟发出最后一声哀鸣,轰然炸裂成漫天血雨。每一滴血珠都在坠落过程中,化作一朵朵血色莲花,在半空绽放又凋零......
无面喇嘛缓缓抬头。
那张空白的面容上,突然裂开一道细缝。
就像一张正在微笑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