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谁告诉你神界只有殿下在孤军奋战?
一夜未眠。
黎明时分, 穗岁手撑着头,看着身边陷入沉睡的黎岄,这才后知后觉有些懊恼起来。
也不知道回到神界以后他会不会知道这一切, 若是记得清楚,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这样的荒唐事呢?
他们以后又当如何继续相处下去?是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二人从前单纯战神与神影的关系, 还是说黎岄会从此厌恶了她, 彻底废了她的神影身份。
……毕竟离开神界前, 他本来就已经对她生了不喜之情了。
穗岁有些留恋地看着黎岄, 似乎现在不多再看一眼,以后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她大胆地伸手,沿着他的眉宇划到鼻尖, 食指最终停留在薄薄的嘴唇上。
穗岁忽然笑了。
真好看啊, 她心想,这样好看的一个人,曾经有过属于我的瞬间。
她擡头看了眼窗外愈渐明朗的天色,终于小心翼翼地起身, 从床榻上下来。
“呀——”脚落到地面上的一瞬间,穗岁深深皱起眉头, 抿着嘴好一会儿才成功站起来。上一回她误吃了任曲歌给的药, 因而整个过程混沌不清, 醒来什么都记不真切, 却好像并没有遭这么大的罪。
这一次她全程清醒地忍受下一切, 只记得求饶的话说了一遍又一遍, 到最后又全都被黎岄捂在掌中, 半点作用都没有。
甚至她越是请求, 只会激起那人更猛烈的动作。
穗岁古怪地看了黎岄一眼:他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记得了。
那个时候的他……也太不像黎岄了。
穗岁将头发简单地束起, 穿好衣服,便轻手轻脚地离开。她与任曲歌相约好天亮时分在玉石店相见,然后边要实施二人筹备好的一切计划。
黎岄的情况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
穗岁走得有些焦急,因而并没有看到她关上门的瞬间,床榻上看起来睡得很熟的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黎岄从榻上坐起后,闭着眼,一只手弯起指节在太阳xue上轻轻揉动了两圈,再从床上走下来。
他确认穗岁已经从王府离开后,才从屋内走出。
因为没有施法术,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动静不小,管家立刻从一旁走了过来。
“王爷今日起得这么早,要唤夫人起来做早膳吗?”他欠身,恭敬地问。
黎岄看了他几眼,并未说话。
在管家有些不解地擡头瞬间,他手轻轻一拨,从空中将十几根绯色丝线拽于掌中,管家随之重重地摔倒在地。
接下来黎岄又像这样对王府内每一个下人所受司乘操纵的愿力线全都斩断,随后在指尖反复摸索,试图从这些愿力中估测出司乘的实力。
片刻之后,他隐匿了自己的灵息,化作一道白虹,跟在了穗岁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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穗岁捏着一只丹雀幻象走入皇仙庙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十分眼熟的一张画像,供奉在愿台上。
符行霈挥退了所有仙侍,摸着下巴上稀稀拉拉的山羊胡子笑眯眯地对穗岁说:“你竟然真的来了。”
两日前他收到一封密信,写信者自称是鲛魔族三公主,说找到了穗岁与丹雀的踪迹,愿意将二者送上,条件是不得与人皇柏修透露。
“是啊,”穗岁将视线从画像上收回,说,“三公主单纯,哪怕你违背诺言还是与柏修说了此事,她仍把我送了过来。”
她还分出一道神识跟在方才那些仙侍身后,惊讶地发现那些真的只是寻常人族,半分灵力都没有。
不知是符行霈太过自负,认为自己灵力强大到无需任何人的保护,还是他信不过任何人,不愿将任何有灵力的人留在身边,给自己造成未知的风险。
“那可怪不得我,我从未曾听任风眠提起过他胞妹在人界一事,万一是她诓我的呢?”
穗岁点了点头:“反正我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到底为什么满世界寻我了?”
符行霈贪婪地看着穗岁肩头的丹雀:“你能先把这小鸟给我吗?”
穗岁佯装十分维护地把幻象遮在手后,警惕地看着他。
“哈哈,丹雀即然认可了你,就说明你也是神农司农一脉了。”符行霈精明的眼珠在眼眶中打转,决定先与穗岁好好沟通,“你得丹雀认可,以人身成神,想必去了神界以后也是遭尽神族白眼,才又一次冒险下人界的吧?我们也算是同道中人了。”
“你究竟是谁?”穗岁一听便有些明白符行霈究竟是产生了什么样的误解,他大抵以为慎海边的渔村里自己偶然与李芙交好,丹雀血脉觉醒的那一日便赋予了她神族的身份。
又料想她的身份在神族中讨不得好,迟早会重返人界,于是在各地张贴满她的画像,等待有朝一日将丹雀找回。
穗岁装作高傲地颔首让他继续说下去。
“我呢是后神界第一批被唤醒的神族,像我们这种司人界之事的神啊,早些时候都是人族得道飞升者,在如今独善其身的神族看来,自然是厌恶得不行,恨不得将我们除之后快了。
“所以当初明降给了我们两个选择,留在神农殿学医,或是剔除神骨重新做回人族……如你所见,我现在是个人族了。”
“不可能。”穗岁摇头道,“哪怕你以人族之体修仙成道,后神界苏醒两万年,仙者不会有这么长的寿命。”
可是这么说着,她的眼睛中却隐隐透出了一些渴望的光芒,全都被符行霈看在眼中。
他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只要你让李芙认我为主,我就把我能在人界存活这么久的秘密告诉你,好不好?”
穗岁警惕地退了一步,犹豫地看了眼丹雀,才道:“不行,你得先说,不然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抵赖。”
见符行霈面露不满,穗岁又补充道:“我们司农一脉在神界至今为人下等,还不如做个普通的人族。你只要告诉我增加寿命的关键,我也自请剔神骨,交出丹雀都好商量。”
“好,好,好。”符行霈高兴地拍着手,“我以愿力修炼,每年挑选九岁小儿中有缘者食其童子心——你知道为什么非得是九吗?”
“为什么?”穗岁背在身后的手有些颤抖。
“因为传闻中丹雀九岁前都是人身,九岁那年有大劫,渡过了便恢复丹雀真身,若是渡不过……便需要等待下一个丹雀现世。”
至于传闻中说符行霈豢养九岁小儿至及笄……穗岁的指尖在掌中刻下深深的红痕,整个人紧绷得像一根随时会断的弦。
“所以,”她开口说,“即使你害了这么多无辜之人的性命,如今仍是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才把希望寄托在丹雀身上?你希望李芙能为你做什么呢,用丹雀之力为你续命?”
符行霈满意地点了点头:“真是个聪明的丫头,但你只说对了一半。我虽厌恶神族,但只要得到了丹雀的认可,我就能以神农的身份再次成神,仍可修成不死之身。”
“然后呢?继续做你的皇仙,祸害无数童男童女的性命,在人界作威作福吗?”
“只要你把丹雀给我,这里的一切,也可以有你的一份。”
穗岁装作十分心动的模样,心中却开始思量起另一件事。
倘若符行霈所言不假,那他所求的不过是一个长生不老,永世享受着人界至高无上的地位,那他根本不需要私下再与鲛魔达成什么协议,因为这无异于与虎同谋。
一旦鲛魔离开孽海,无论他们接下来是会对人族进行吞并,还是对神族进行报复,都不会给符行霈如今的生活带来半点好处。
他这样的人,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于是穗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对我而言确实也很诱人。只要你再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我就把丹雀给你。”
她伸手指向庙宇中间挂着的那副画像,问:“为何我从不曾在外界看到过这张画像?这人是谁?”
符行霈的神色忽然凌厉起来,他借着绯色的灵力跃至空中,一挥衣袖,一个牢笼从天而降将穗岁罩住,说:“你的问题太多了,我没看到你的一点诚心。”
巨大的祝融虚像从穗岁背后腾起,周遭铁铸的牢笼顷刻间在祝融真火的拥吻中融成灰烬。穗岁说:“眼神不错,那你为何看不出来,我根本就不是神农后人。”
话音未落,她手间快速飞转的火球如箭矢般向符行霈飞去。
符行霈外貌上宛若一个七十多岁的人族老人,可动作十分灵巧,没有半点老者的迟钝和阻塞,成功躲过了穗岁的数十道攻势。
“祝融……你是什么人?”他到底离开神界太久,对如今神族之事知之甚少,因而一下子并未反应过来虚像所代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