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见黔首,所以黔首也见不到他。
这句话说出口之后,嬴政只觉着有些许无力。
有些话有些道理其实并不难理解,甚至并不难接受,因为这些话中蕴含着的道理往往是十分简单朴素的,只是被认知所蒙蔽住了。
就像是屋子中的太阳一样。
有厚重的窗帘遮挡住外面的太阳,屋子中的人是看不见阳光的,可如果有人伸出手一扯,将窗帘扯开,而后让太阳照射进来呢?
屋子中的人便能够感受到阳光的温暖了。
就像是此时的嬴政一样。
而樊牧的声音则是淡淡的:“不错,因为陛下不见黔首,所以黔首也见不到他;因为大秦并未曾重视这些黔首,所以这些黔首心中也没有大秦。”
“这是一饮一啄,皆为因果定律。”
嬴政打起精神,脸上带着虚心求教的神色道:“所以先生的意思是,想要改变这样的情景,只需要见黔首便可以了吗?”
樊牧嗤笑一声:“当然不是。”
“见黔首只是第一步。”
“也是最关键的第一步。”
“一件事情,你没有亲自去见的时候,你是无法知道这件事情的真实情况的,就比如说如今的天下。”
“陛下不去见黔首、不去看一看这世上的真实情况,如何能够知道此时的黔首过着什么样子的生活?听那些所谓郡守、以及中央朝廷官员的话吗?”
“这些人怎么可能将天下真实的情况告诉陛下呢?”
“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为了自己的统治,他们会将陛下给彻底的蒙在鼓里。”
樊牧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唏嘘之色:“从古至今,这群第二阶层的统治者都是这个样子的,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欺上瞒下,将所有的事情包装的十分完美。”
“这样子一来,他们便可以隔绝最上层统治者以及最下层黔首的“联系”了。”
“于是,上不知下、下不知上。”
嬴政听着这话,心中的愤怒逐渐的酝酿出来。
人在愤怒的时候、或者说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总是喜欢给自己找借口和理由的。
“原来如此。”
“那些奸佞当真是可恶啊!”
“竟然如此欺骗陛下!”
阴暗的大狱中,樊牧坐在那里,嘴角只是带着淡淡的不屑的笑容。
那些奸佞的确是可恶,但是政哥自己的确也是有点问题的——不过这并不怪他,在这个时代,没有任何人认识到了黔首、或者说最底层百姓们的重要性。
所有人都只看到了上层,而看不到下层。
这是正常的。
哪怕是所谓的能够看到黔首的儒家,他们就真正的看到了黔首吗?
不,他们没有。
可以说,儒家的思想从诞生的时候开始,就不是为了黔首和百姓,甚至不是为了天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