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牧的话让张良沉默许久，他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但又感觉樊牧说的话很有道理。

可是....

他抬起头，看着樊牧说道：“可是先生，被覆灭的是我的家国，我无法背弃他。”

“即便如同先生所说的一样，可....我便是先生所说的“权贵”啊！”

樊牧耸了耸肩膀，语气十分冷淡：“所以我并没有说不让你继续坚持你所谓的复国，只是说....你不要再以天下苍生苦楚、不要再以秦是暴君、你怜悯众生才选择了刺杀了。”

他站了起来，揉了揉脖子。

“你只是单纯的为了自己的权势，为了张氏的权势，仅此而已。”

“你的心里没有苍生，没有黔首，也同样没有天下。”

樊牧低垂着眼眸，看着张良：“不过左右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待到我死之后，你的前路如何，就要看陛下如何处置你了。”

说完之后，便朝着身后的屋子去了。

而张良则是坐在那里，脸上带着呆愣的神色，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能够做些什么。

他以为樊牧会继续劝诫他、会继续委婉的“劝降”他的。

是的。

张良并不是什么蠢货，他是这世上难得的聪明人，所以他很清楚始皇帝将他送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也很清楚方才樊牧对他所说的那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劝降他，让他“弃暗投明”吗？

可是.....为什么现在那位樊先生不再劝说了？难道真的是自己猜错了，樊先生仅仅只是为了戳穿自己的假面，所以才说这么多？

他看着樊牧离去的背影，脸上满满的都是茫然的神色。

而此时，屋子中的樊牧却是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些许肆意的笑容。

他当然知道张良能够看出来始皇帝的目的以及他的目的，但是正是因此，所以他才将话初初点一下，然后迅速收拢。

世界上什么人最好骗？

其实并不是蠢人，也并不是憨厚的人。

世界上最好骗的人是聪明人。

因为老实人会坚定的相信，也会怀疑自身，但聪明人不会——聪明人会怀疑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东西，但永远不会怀疑自己。

聪明人会想东想西，将一切的东西都通过自己的脑子想出来一个“可以接受”的结果，然后去接受。

比如张良。

樊牧甚至可以确定，此时的张良一定在思考自己为什么并没有继续劝下去，甚至只是淡淡的说了两句不痛不痒的话就结束了。

而怀疑和思考就是一切萌芽的开始。

等到张良开始怀疑自己、反思自己、觉着樊牧的目的并不是劝诫他的时候，他就会开始去回想樊牧所说的那些话。

世界上很少有人认为自己是坏蛋，也很少会有人觉着自己自私。

哪怕是一直在说“我就是一个自私”的人，他们也不会发自内心的觉着自己自私——他们会给自己找借口、找理由。

我自私是因为原生家庭啊、我自私是因为受到了伤害啊、我自私是因为这个世界啊。

他们永远不会觉着自己是真的自私、就是单纯的自私。

张良就是这种人。

在秦末乱世的时候，张良因为“自私”所以给自己找了一个借口，他说自己刺杀始皇帝也好、想要推翻秦国的统治也好，想要复兴韩也好，都是为了天下黔首。

他不是为了自己的权势，而是为了让韩地的百姓能够再次光复故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