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结束后,众人各自散去,返回领内消化今日定下的方略。
筒井顺庆在中坊秀祐的侍奉下,于居室内用着丰盛的晚餐。
漆盘上摆着当季的盐烧鲇鱼、一小碗白米饭,还有几片渍萝卜。
中坊秀祐跪坐一旁,为顺庆斟上温水,谨慎地开口:“主公,城下集住之策,国人众虽未明言反对,但心中疑虑恐未消尽。”
筒井顺庆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品尝……
齁咸。
“秀祐啊,想集权,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如今免关税之令已发,商人、工匠、乃至百姓,只要有利可图,便会蜂拥而至。三年,”
他顿了顿,咽下齁咸的食物:“三年时间,足以让城下町的根基稳如磐石。”
他很喜欢指点中坊秀祐。
一方面,这对他自己而言,是一种绝佳的复盘方式,能够查漏补缺,梳理思路。
另一方面,秀祐是个聪慧过人的孩子,倘若调教好了,未来也是一个有用之人。
只是,这孩子的性格有些桀骜不驯,或许是因自幼便常伴在家主身边,耳濡目染之下,竟带了些争宠般的气息。
总是试图在众人面前脱颖而出,显得格外锋芒毕露,需要时刻敲打一下,才能让他明白收敛锋芒,踏实成长。
“主公。只是这座商势力盘根错节,城下町的发展,他们是否会阻挠?”中坊盛祐面露担忧之色。
“座有其利,亦有其弊。”筒井顺庆放下竹箸,端起水碗:“我们不废座,也不阻碍座的进驻,可以取其稳定供给之长。”
“只在每月大集的时候开放自由交易,这就如同在死水中引入活流。”
“商贾逐利,面对便捷、厚利的市场,自然趋之若鹜。不过座商若想独占,便需要拿出更好的货品与价钱。此乃良性之竞。”
筒井顺庆也是想借此市场,换取一些座商特权,他一直念念不忘油、铁、盐、米。
他又指了指盘中的鱼:“如同这河鱼,若非有活水流通,焉能至此?”
“我们要做的,是疏通河道,引万川归海。”筒井顺庆的眼神逐渐锐利起来:“放出风去,凡筒井家所需武器修缮、具足制作、马匹钉掌等,优先采购自城下町。”
“先把这类工匠吸引过来,减税让他们扎根城下町,为我筒井家所用。”
“然后再明白告诉那些国人众,凡在城下置办宅邸或仓库者,其军需物资不仅优先供给,更能享受优惠之价。”
“方便与利益当前,他们自会权衡。”筒井顺庆喝了几口温水。
中坊秀祐深深俯首:“主公深谋远虑!以军需为饵,诱使国人在城下扎根。”
“宅邸仓库既立,其家眷、仆役、往来商队必随之聚集。”
“长此以往,不仅城下町繁荣,国人众归心也能水到渠成。”
筒井顺庆被这一夸赞,还很受用,嘴角不自觉的上扬:“不仅如此,他们家中的次子、三子,皆可纳入到本家近习众的行列。”
在日本家族体系中,是嫡长子继承制,那些没有继承权的次子、三子、四子啥的,要么出家当和尚,要么过继给他人。
而筒井顺庆是打算直接招收他们,以一种虚拟亲人的关系,跟在自己身边,正如中坊盛祐这般。
如此一来,若以后哪个臣子不服从管理,马上就可以找个理由介入其家中事务,用手中的“棋子”,将其踢下位。
这种继承家业的做法,虽然有几分依法篡权的味道,但在这“下克上”的战国时期,是非常重要的。
而且这些次子们常年不在家,突然回家继承家名,自然在家中毫无根基,因此他们只会更依赖于筒井顺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