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叹了口气,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当时我福至心灵,求他搭救于我,不料他却笑道:‘我没法救你,不过六年之后,自有人来救你!’说罢回首伸出食指在我额上一按,我只觉一道光芒没入身体,却无任何异状。回过神来时那人已经飘然而去,远远地我听见他在唱一首半通不通,似歌谣又似偈子的东西!”
他慢慢念道:“潜龙在渊寒梅发,褪尺木兮弃鳞甲。死生相托兮,风入四蹄驰天下。所向无惧兮,功归大道明缘法。”
顾昭琢磨歌中之意,忽然心中一动,却又不敢确认。
却听敖辛道:“这歌虽然莫名其妙,但这几年来,我却总是做重复的梦,梦见那人在唱这首歌。我慢慢也大致猜到其中意思。本来也不敢确定,直到今天遇见你!”
顾昭喃喃道:“潜龙在渊,自是指你被困黄河了。梅花六出,寒梅乃是指六数。据你所言,你遇到那人至今是六年,而被囚在黄河是三十六年,正和六出之数。褪角弃鳞甲……那是叫你弃去龙形……风入四蹄……死生相托……”
他望向敖辛,却见敖辛也正打量他。
敖辛一咬牙道:“没错,我揣想这歌中之意,便是要我褪去龙形。我试过变成现在的样子,只是这样仍然无法离开。
我猜想歌谣中的后面几句,好似……好似是要我变成一匹马,做你的……坐骑,方能离开黄河。也罢,若你真能助我脱困,我便任你差遣。”
他原本是倨傲之人,这几句话说得艰难无比,好不容易断断续续地说完,早已是满脸通红。
顾昭闻言怔住,良驹难寻,若是能得此龙马相助,日后无论是沙场征战,还是游历天下,自是如虎添翼。
只是这龙子性高气傲,要如何才能让他不失面子。
他寻思片刻,洒然笑道:“你是东海龙子,身份尊贵,如果我真能帮你出去,乃是三生有幸。要是敖兄弟不嫌我高攀,咱俩结为兄弟如何?”
敖辛也是一愣,他本以为自己说出这些话,顾昭会忙不迭地答应,却不料对方竟是要跟自己结拜。
他望向河边,只见月色如霜,放眼平畴千里,不禁又是一声叹息。
那里无形的屏障已困了他整整三十六年。是被困黄河五百年,身如槁木?还是化马驰骋四方?委实决绝不下。
他又望一眼顾昭,只见他布袍芒鞋,举止却落落自然,皓然如明月,朗澈如水晶。眉目神采英发,笑容却又温煦如春风,自己平生从未见过这等人物。
心中茫然间,不禁问道:“你要去哪里?”
“去哪里?”忽逢此问,顾昭也是一楞,随即扬眉道:“天下。”
敖辛喃喃道:“天下?去做什么?”
“筑道基,斩因果,安黎庶,定乾坤!”
一片寂静。只有月色如霜,照着黄河滚滚东去。
忽闻敖辛一声长啸,冰雾翻滚中已化身骏马立于波涛之上,通体如雪,唯有双目色作冰蓝。
顾昭双手抱拳,朗声道:“自今日起,顾昭与敖辛结为兄弟,生死与共,永不负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