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张小三你再多嘴我弄死你。”王老五老脸通红,指着疤脸汉子破口大骂。
张小三哈哈大笑,也不以为忤,看起来似乎是与王老五关系极好,这般打闹早已习以为常。
“甭搭理这疤脸,快接着讲!”
旁桌的酒客们听得入神,纷纷拍案催促:“那青云道长到底斩了妖物没有?”
王老五端起酒碗猛灌一口,抹着胡子上的酒渍道:
“嘿!你们是没瞧见,那城墙砖石本该刀剑难伤,如今却碎得跟麦粉似的。”
他做了个碾磨的手势。
“跟磨出来的一样。依老子看,定是仙长与那妖孽斗法时,剑气纵横所致!至于胜负嘛……”
他忽然支吾起来,铜铃般的眼珠子直往房梁上瞟。
“嘁——”满堂顿时嘘声四起。有个赤膊汉子直接把花生壳甩了过来。
“王老五你他娘又来这套!上回说在东海屠蛟,结果连片鱼鳞都没带回来!”
那黑瘦小个子突然从条凳上窜起来,一惊一乍的,活像只受惊的鹌鹑:
“诸位且听我一言!”
他尖细的嗓音竟压过了喧哗。
“若真如这位大哥所言,城墙都碎成了齑粉……”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众人胃口。
“那恐怕不是仙长斩妖的剑气,说不定是妖物厉害,毁了那城墙啊!”
此言一出,酒楼里霎时炸开了锅。
“放屁!”
一个背着猎弓的壮汉拍案而起:“这位青云道长既敢独闯玉门,定有了不起的手段!怎会被妖物毁了城墙?”
他腰间兽牙项链哗啦作响,显是常年与山精野怪打交道的猎户。
角落里的算命先生却阴恻恻插嘴:“老夫昨夜观星,见妖星犯紫微……如今天下大乱,谁说不是妖魔当道?”
眨眼之间,两拨人各持己见,吵了个不可开交。
有人扯出《太平经》里的谶语佐证,有人搬出凉州屠妖的传闻反驳。
酒碗在桌上墩得砰砰响,掌柜的缩在柜台后拼命拨弄算盘,这群杀才吵归吵,可千万别再摔家伙了!
楚翔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粗陶酒碗,眉头渐渐蹙起,这些江湖汉子口中的青云道长,与她在长安城里听到的故事倒有七八分相似。
有人在关外除妖?虽然她从未听说过这位青云真人,不过听起来,此人为天下苍生,不惜以身犯险,倒实在是位了不起的英雄。
一时间,酒碗中晃动的浊酒里,仿佛映出玉门关外漫天的黄沙与孤剑。
“知其不可而为之,是为智乎?”
此言混杂在一众江湖人的喧嚣之中,显得甚是突兀。
楚翔心头一震,霍然抬头。但见临窗处,一个青衫客正扶着白藤冠起身。
那人左腿似有残疾,下楼时木屐在阶上叩出“笃、笃”的声响,在鼎沸人声中清晰得诡异。
“先生留步!”
她一个箭步冲到楼梯口,却只见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二楼拐角处悬着的风铃兀自摇晃,哪还有那人的踪影。
唯有那句诘问,仍有余音绕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