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纸灰尽数撒入海中,众人朝着波涛躬身行礼。
同船百余名采珠奴,如今只剩十余人存活,这些幸存者虽保住性命,却被阴寒邪气侵蚀,个个印堂发黑,恐要折损寿数。
如果星髓珠确实有延寿奇效的话,眼下他们也不缺此物,或许调养得当或可补回元气。
有人翻出了盛满星髓珠的檀木箱,珠光映得满室生辉,却无人面露贪色。
“若能寻到遇难者的亲眷,这些珠子该分些作为抚恤。“宋兴文抚着花白胡须叹道。
此人也是来自赤礁岛的难民,隐隐有些领导者的气质,不知落难前是何许人也。
但他话音未落,舱内已响起数声苦笑,他们这些采珠奴多是逃难而来,家属怕是早葬送在鬼哭潮中了。
这世道,人命连草芥都不如!
待在船主舱室翻出海图时,众人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当初被囚在底舱,谁也不知龙蚀海沟方位,若像无头苍蝇般乱闯,撞上海妖巢穴或禁忌海域,怕是尸骨难存。
如今按图返航天桓岛,又有满箱星髓珠,纵使十余人均分,也够几代人衣食无忧了。
“风暴即刻便至,想活命就速速开船!”宋兴文瞅了眼横压而来的黑云,扯着嗓子吼道。
众人闻声不敢耽搁,七手八脚降下船帆,虽说都是渔家子弟,但也没操纵过这等大船,不过好歹倒也能勉强摆弄。
船身晃动着驶离这片海域,回头望见后方聚拢的阴云,不觉攥紧了缆绳。
待那团黑云退成天际的一抹灰影,众人才松了口气。
暮色时分,几个老练的已差不多摸清操船门道。
留了两人掌舵,余者继续搜寻粮舱,按海图所示,返程少说也得半月多的光景。
不过这粮舱倒是寻着了,可粮食却已经所剩不多,想来是早就算好了消耗。
这点食物,满打满算只够十余人吃两天。
正商议着如何节省粮食,甲板上突然传来惊呼:“都快来瞧瞧!”
景澜随众人登上舱顶,只见原本远在天边的风暴竟不知何时竟已逼至近前。
黑云翻涌如墨龙搅海,裹着雨幕似千军压境,方才还平静的海面,此刻浪涌已高过船舷!
大海之上,这天象还真是说变就变,刚刚阴云还在远处,怎知突然就来到眼前,主打的就是一个随心所欲。
“收帆!快收主帆!”宋兴文的吼声被狂风撕碎。
众人跌撞着扑向桅杆,豆大雨点砸得人脸生疼,前一刻还是细雨如丝,转眼间便成了瓢泼之势。
“卧槽····救命啊!!!”
暴风卷着丈高浪头拍上甲板,有个汉子脚底打滑,险些栽进大海,亏得景澜扯住他腰带,生生将人拽回船板。
“多...多谢!”那汉子抹着满脸海水喊道。
“小心点,我去把帆收了。”
他摆摆手,纵身攀上摇晃的桅杆。
未及解开帆索,船身突然剧震,碗口粗的桅木在风中发出瘆人哀鸣,整艘船像片落叶在浪谷间抛掷。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船可经不起风暴的折腾。
景澜落在倾斜的甲板上站定,攥住散落的帆索,腰马一沉,桅杆顶传来闷雷般的坠响。
“嘭!”
响声过后,整幅帆布如断线纸鸢般垂落,早先众人迟迟未能降帆,便是忌惮风势太疾。
若是贸然松索,轻则帆布缠绞难解,重则桅杆拦腰折断。
“这后生好大的力气!”有人抹着满脸咸水惊道。
“快进舱避风,生死就看老天收不收了。”
见主帆放下,宋兴文揪着湿透的衣襟往舱口拖人,船身正被浪头抛得左倾右倒,甲板积水已漫过脚踝。
众人蜷缩在舱内,耳边尽是木板不堪重负的吱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