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九玄注意到她罗裙下摆洇着暗红,却不知是朱砂还是血迹。
掌柜的伸出三根焦黄手指:“五十两,连笼子抬走。”
“五十两……”
许九玄仍不接话茬。
他这趟本就是来开眼界的,真要敢买人回去,他爹非活撕了他不可。
掌柜的见少年神色犹疑,误以为担心疫病,忙堆笑道:“贵客若担心时疫,这些都是是医者验过三道的,身子骨比小老儿还硬朗。”
说着继续小声道:“您细想想,染病的哪能活到挂牌子这天?”
“且再看看罢。”
景澜拽着他后退半步,“初来贵宝地,总要多逛几家比比成色。”
“应当的应当的!”尖脸掌柜躬身送出门槛,面上殷勤分毫未减。
行走商海多年,他早炼就了唾面自干的功夫,横竖这些公子哥早晚要栽进来。
待转过街角,许九玄啐道:“真当人是冤大头呢!”
两人骂骂咧咧穿过三条巷,忽被阵阵脂粉香截住脚步。
眼前花楼林立处竟与天桓城春风巷九分相似,唯有些黑袍客蹲在暗处,面前摆着青瓷小罐,幽幽绿烟顺着指缝爬上来。
许九玄拽住景澜袖口低语:“那绿烟是用翠绿海螺壳磨的粉,沾上便如坠云窟,前几年听我爹说,船队里有个癫汉不慎染上这玩意,生生把自家心肺都咳出来。”
他朝花楼扬扬下巴:“眠花宿柳倒无妨,这玩意可沾不得。”
景澜忍不住暗笑:“经典我与赌毒不共戴天....”
说及赌字,整条花街暗巷里竟处处嵌着妖笼搏杀的腥风,更有赤着上身的汉子在血肉擂台上拼拳脚。
凡能想到的腌臜行当,倒都能在此处寻着根脚。
架子两人在花街闲逛时,许虎正将铁算盘拨得噼啪作响。
方和倚着鱼桶,突然把银锭往腰后一掖。
“方掌柜这是何意?”许虎见状一愣,捏得铜钱咔咔作响。
周围的鱼贩子慢条斯理磨着刀刃:“许船主的货钱,方才不是结清了么?”
话音落下,周遭十几个赤膊汉子拇指顶出刀镡半寸。
许虎后颈寒毛突然炸起,对方的人不知何时竟已封住退路!
这混蛋竟敢吞老子的货?!
“姓方的!”
许虎周身气血乱跳,怒声道:“崔使君的货你也敢吞?”
话音未落,身后二十余柄长刀齐齐出鞘,寒光映得仓库雪亮。
方和见状冷笑一声,手下也是不甘示弱的拔刀。
许虎见此心中一沉,区区鱼市把头岂敢这般嚣张?
定是船城高层在背后牵线,要断了崔使君这条海运暗桩。
“原来是船城要灭我天影商道!”
眼角扫过淬毒刀刃泛着的幽蓝,他后槽牙几乎咬出血沫。
手下弟兄们纵是骁勇,在这腌臜逼仄的巷子里,怕也难敌浸毒利刃。
“收鞘!”
暴喝震得梁上灰簌簌落,许虎反手将佩刀拍在案上。
“今日这账,老子记下了!”
有人脖颈青筋暴起:“船主!咱船队何时受过这等鸟气!”
“要让人血溅五步,也轮不到在这地界...”
许虎扯着人往门闸退,古训说的好:“君子雪耻,十年未晚。”
但方和突然踹翻鱼桶,冷声道:“走?老子准你们挪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