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首下方置着雕花铜匣,信徒们皆要往匣中掷入铜钱,而后掌心托着铜钱深躬三拜,唇齿颤动间尽是祈愿之声。
在石雕两侧立着两名龙纹袍服者,此时正闭目凝神手持玉柄拂尘,恍若龙神座下护法尊者。
雕像正前方另有执香主祭正行三献之礼,青烟缭绕间确有鼎盛气象。
见景澜入院,两名护法刚欲上前,中央主祭却蓦然回首。
四目相对刹那,两人俱是呼吸一滞,这主祭竟真是黑船上的流民宋兴文。
不过月余光景,昔日褴褛老者竟成教派尊主,饶是景澜也暗自心惊。
虽说时运相济,然能将城中富贾玩弄股掌,足见这老头经营手段。
宋兴文也是笑着疾步迎来,脱口便是布道腔调:“景小友!莫非来皈依我教?”
话说出口便知失言,在船上时,众人似乎早被诓作教众。
不过这些时日他暗查过景澜踪迹,得知某景姓武馆新晋教习随船出海便心中了然。
但也得亏镇海司未深究龙神教底细,这样一来,教派方得在孙明玉眼皮底下生根发芽。
“咳咳...且到正殿稍坐,待晨祀礼毕咱们再叙。”
老者瞬息敛了喜色,端肃神情重归主祭威仪,拂尘轻扬隐入袅袅香雾之中。
“好。”
景澜颔首,径直走向正殿,两侧护法此时也认出他来,皆含笑致意。
推门入内,雕龙画栋间神像牌位森然,案头有红烛成林,亦有不少饭菜贡品陈列,檀香氤氲中有巍然大派气象。
室内教众皆是黑船旧识,见景澜到来俱都喜形于色。
“景兄来了!”
“快坐。”
闲谈间方知这教派发迹堪称传奇,贫民窟中偶遇求子富商,借势造出“龙神送子”的传闻,竟如星火燎原直至今时。
聊了半晌,忽闻铜铃轻响。
宋兴文掀帘而入,某汉子见状打趣道:“大哥你可算完事了,不过咱们这小门小院,哪比得景兄在武馆船队威风啊?”
话音未落便被老者喝止:“莫要聒噪。”
“好好好...”众人顿时讪笑。
这些流民如今锦衣玉食,一些人还成了家,皆知全赖宋兴文翻云覆雨的手段。
“我已备下薄宴,你我当浮一大白。”老头说着解下法冠,青灰发丝间犹带檀香。
景澜微微颔首,待菜肴陆续上桌,众人断断续续闲谈起来,恍惚间竟似回到当年在黑船上挣扎求生的光景。
不过他敏锐捕捉到宋兴文那若有若无的试探。
龙神教虽表面风生水起,实则缺乏根基,若镇海司当真要整治,顷刻间便可将其瓦解。
若能得武馆庇护自然无虞,至少能让镇海司行事时有所顾忌,更遑论天影武馆与船队本是镇海司使君的直属势力。
只是这番谋划在崔承颜在世之时尚可,如今崔使君陨落,天桓海域的格局与易主无异。
如今连船队和武馆都自身难保,更遑论庇护整个教派了。
不过景澜本就有意与新任使君分庭抗礼,稍加施以援手倒也无妨,他想起传闻中神道修士可借香火之力修行。
这龙神教供奉的龙神因果系于己身,虽说教派如今香火鼎盛,但他却未曾感受到香火之力汇聚。
许是修为境界未至,亦或是信众规模尚浅,但终归是举手之劳罢了,权当未雨绸缪。
“景兄弟,本教教主之位始终虚席以待,老朽知你俗务缠身,纵是挂名闲职亦可,香火钱的分成仍按教主规格。”宋兴文借着酒意终于吐露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