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吏摩挲着茶盏沿口,眼皮都懒得抬。
“五百两可不少了...”
曹家主如何不知?若真无斡旋余地,这蠹虫早该拂袖而去,眼下不过待价而沽罢了。
景澜与许九玄径自转到临窗雅座,未动筷便见周遭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
东首紫檀桌前,锦袍商贾正往小吏袖中暗塞银票,西侧屏风后,数名船主争得面红耳赤。
在这天桓岛首屈一指的酒楼里,权钱交易竟如市集般喧腾。
未及半盏茶功夫,一道刺耳铁靴声踏碎了酒楼喧闹,郑昊领着数名亲卫疾步入内,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过全场。
堂内声浪霎时凝固。
自孙明玉离奇失踪后,这位执掌镇海司事务的实权人物,在使君之位空悬的当下已然代行其权。
此刻他腰间长刀刀未出鞘,却已让满堂商贾噤若寒蝉。
几个收受贿赂的小吏额头沁出冷汗,他们比谁都清楚《镇海律》里“私贩船引者杖八十”的铁令。
反倒是那些求告无门的小商人目露精光,这般直面镇海司重臣的机会,怕是十年难遇。
谄媚声浪骤然炸开:
“郑大人安好!”
“卑职这厢备有三十年陈酿...”
“还请移步上座!”
“今日酒资全由在下...”
郑昊却如驱赶蚊蝇般皱眉。
自接到景澜来此的线报,他立即马不停蹄赶来,这可是主上亲传弟子,岂容怠慢?
当目光锁定角落那袭黑衫时,周遭的聒噪更令他眉间沟壑深陷。
“滚!”
暴喝裹挟着浑厚气血轰然炸响,玄色披风无风自动,气浪竟将最近三个谄媚者掀得踉跄倒地。
玉瓷酒盏叮当坠地的脆响里,整座酒楼化作寒潭死水。
众官吏面如金纸僵立当场。
他们心知肚明,若崔使君尚在,这般公然受贿的行径,怕是要被悬首于镇海楼示众三日。
此刻靴跟叩击青砖的每声脆响,都似敲在众人心口一般,唯恐郑昊前来发难。
若因此丢了身上这袭官袍,那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但郑昊却对周遭视若无睹,径自走向景澜所在桌案。
周遭人见此疑窦暗生,昔日天影船队与镇海司交好全赖崔使君维系,如今崔使君身故、船队也四分五裂,按常理镇海司早该冷落这支没落势力。
偏这郑昊竟反常接近天影船队残余势力,其中深意令人费解。
“莫非双方结有旧怨?“
曹家主暗自猜测,嘴角泛起微妙弧度。
“且看尔等如何收场!“曹家主攥紧茶盏,指节隐隐发白。
“这位便是景教习?果真少年英杰!小二,此席记在郑某账上!“郑昊一上前便躬身笑道。
“好的,郑大人。”
这场景犹如无形耳光,抽得曹家主面皮灼烫,恨不能寻条地隙钻进去。
“这怎么可能!“
“堂堂镇海司执事,现在镇海司实权人物,竟对区区一个礁石境点头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