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封许国公后,按照惯例,公卿大臣初次拜官的,可以向皇帝进献食物,称为“烧尾”。
这是大唐官员五品以上升迁的必备仪式,烧尾宴的起源是黄河鲤鱼跃龙门时,需要天雷烧断尾巴方能化龙。
因此大唐新官上任时设宴,以此比喻“脱胎换骨”,告别旧身份。
烧尾宴可大可小,根据官员品级不同,各有奢华之处。
韦皇后一派的韦巨源拜相时,烧尾宴上几十道美味奇珍,花费奢华,足足耗费了二百户家庭一年的收入。
苏瑰向来深知民生艰苦,如今,诸如韦后、安乐公主一行人,又极尽各种奢华,大肆铺张浪费。
安乐公主修建的“定昆池”便是最好的体现。
因此,当李显提及烧尾宴一事时,苏瑰拒辞不受,没有进献食物。
甚至李显发怒质问的时候,还被他以一句“臣听闻,宰相的职责是代替上天治理万物,如今百姓饥馑,老臣不忍烧尾”,顶了回去。
李重茂没想到,苏瑰看见他洗得发白的袍衫后,竟然一下子想了这么多。
而他之所以穿这一件,一来是因为,王府中的其他服饰都还未曾晾晒好。
二来,也存着体现几分卖穷的心思吧。
如今的温王府,有着状元酒和王崇晔布庄时不时送来的一些收入,虽然早已不复穷困。
但为藏拙,除了更换一些实在不能用的器具,李重茂还是维持着原本那幅破旧样貌。
厅堂中,只是简单摆放着几张矮桌,主座后的屏风上,洋洋洒洒书写着几行诗句。
不羡朱门酒肉宴,独怜旧窗赤子寒……
应该是他人写来赠与苏瑰的。
看着矮桌上质旧古朴的宴席用具,李重茂出声恭贺道:“苏公荣升,肩上的担子又重了。”
苏瑰摇了摇头道:“老臣迟暮老矣,只恨没有更多余力替陛下分忧,大王年少,日后必定……”
他本想说日后必定大有作为,可突然想到温王是一个不受宠的庶出子。
如今,韦皇后之流把控朝政,和太平公主之间互行诋毁,时而当朝怒骂也不是没有出现过。
李显对此大多时候都是,这方安抚,那边规劝,只当个和稀泥的和事老,全然没有一点决断。
让许多老臣也是十分揪心,但迫于韦皇后的声威,都只好明哲保身,避而不言。
温王如今才十五,还是庶出,朝堂之中,没有人的目光放在他身上。
如果不是因为大街上惊马一事,苏瑰也对他没有太深的印象。
“潜龙勿用终腾跃,雾锁南山必有晴。”
“这是四郎前些时日读《易经》后所记下的,以此说来与苏公听,权当做宽慰话语。苏公莫要怪罪四郎僭越了。”
李重茂想了想说道,其实以自己不过十五的年纪,纵然身为温王,也不太合适说出这句话。
所以,自己才会说出那句僭越了。
“雾锁南山必有晴……雾锁南山必有晴……”
“必有晴……”
苏瑰喃喃地念道,心中若有所思。
忽地,他长舒了口气。
“大王这句诗,用的时机真是恰当无比……”
说罢,苏瑰眯着凤目,余光若有深意地打量着他。
李重茂故作不觉,脸上平和,仍旧保持着谦逊恭顺的姿态。
必有晴……
那前面的呢……
潜龙勿用……
潜龙勿用啊!
苏瑰心中念叨着这几个字,思绪一时飘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