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师父。”
祝妤君很感激,她对卦言不懂,不管甚消失、守衡,待朝局大定,她会去南方。
“此次老夫入京,已引起一些人怀疑,二皇子会在三个月后回京城。”闻老先生说完,示意祝妤君退下。
祝妤君明白老先生话中意思。
她不在安阳城,闻老先生又来了京城,二皇子一派官员里没有哪个是迟钝愚蠢的。
那些人不敢有大动作,是因为二皇子不在京中。
现在想想,当初惠宗帝安排二皇子前往江南,真是‘一箭双雕’。
既试探了二皇子能力,又让京城波澜起得更迟一些。
不过等到三个月后二皇子回京,他们必会背着惠宗帝,折腾出不少幺蛾子。
所以世外桃源的期限,是三个月。
……
外面正如祝妤君所料。
蔡震元、方准等人已起警惕心,宫中眼线明确地传出消息,昨日闻老先生进了东宫,一个时辰后才出来。
今日看似载着闻老先生的马车离开京城,可谁敢保证,不是别人乔装打扮成闻老先生的模样。
方准从吏部官衙出来,正巧在北纵道的转交遇见蔡震元。
趁下属没留意,方准低声道:“闻老先生没有进东宫。”
蔡震元不置可否,“如果太子没有住在东宫呢?”
说完蔡震元绕开方准,继续朝前走,方准极力隐藏内心惊讶。
二皇子送信回来说稍安勿躁。
二皇子如今在江南督办水利工事,顺风顺水的,是博皇上信任的重要时候。
再惊讶也要等二皇子回京,不住在东宫反而容易,二皇子动真格,不怕找不出病怏怏的太子。
方准悠悠哉哉地往前踱步。
为了天下苍生,他是殚精竭力,一着不慎,皇位落到快死的太子身上,这江山还不得和太子的身子一样,风雨飘摇起来。
……
得知闻老先生准允祝妤君在旁听课,最来劲的要数太子,每天小师妹小师妹地喊。
祝妤君反对过几次,太子压根不听,祝妤君只能听之任之。
除了师妹,还有师弟,祝明轩是小师弟,太子顺便给连昭廷面子,喊个二师弟。
刚读完唐三藏西游释厄传不久的连昭廷,总觉得被喊二师弟、二师兄,有些怪怪的,万幸祝六小姐不这么喊他。
喊着喊着,太子不需任何人搀扶,仅靠双腿可慢慢往前走了,一走能走小一刻钟。
祝妤君制出抑毒丹丸,还试了数十种药浴法子,心下对如何替太子解毒,慢慢有了底。
这日祝妤君捧一簸箕草药到庭院里晒,没走出穿堂,先听见明轩、春桃等人的惊呼。
这方庭院,对于太子而言,或许有很多灰暗的回忆,可对于她弟弟祝明轩,真是世外桃源。
明轩除了得闻老先生传授学问,还随连昭廷习武。
近日明轩跟连昭廷爬树,爬得非常开心。
昨儿能爬到一丈高的树杈上趴着了。
祝妤君摇摇头,走到长廊,准备找一处阳光最好的地方晒草药,不经意间扭头看一眼庭院。
不看还好,看完登时倒吸一口凉气。
庭院里最高的要数假山石旁的槐树,大约有六、七丈。
站在树下,祝妤君仰头看不到树顶尖儿,这会她从长廊眺望去,发现树顶站着一人……
哪怕是微风,树顶都摇晃的厉害。
祝妤君不知自己是不是怕高,总之她腿发软。
明轩和春桃在拍巴掌,一个拍的比一个响。
“二师兄太厉害了!”
“二公子太厉害了!”
祝妤君放下草药,走到槐树下,嗔道:“你两声音小些,一会吵到太子读书了。”
祝明轩吐吐舌头,抓住祝妤君手,“六姐,你快抬头看啊,二师兄像不像天上的神仙。”
祝妤君点头,像,如果再胖一点更像了。
连昭廷看见祝妤君过来。
树枝很细,他轻功再好也不能站太久,轻跃而起,脚尖碰着枝头新长的嫩叶,衣袂飘飘,潇洒落地。
望向祝妤君的一对细长眼睛多情的仿佛开出桃花来。
“二师兄可真有本事。”祝妤君似笑非笑地说道。
连昭廷着恼,太子、明轩没看过唐三藏西游释厄传,六小姐必是看过的……
罢,连昭廷勾唇一笑,“我还有更大的本事。”
说着连昭廷拉过祝妤君手腕,另一只手搭上她的腰。
不等祝妤君反应,连昭廷跃上树枝。
人腾空而起,心也会飘起来。
祝妤君吓得捂住嘴不敢呼吸。
“哇!哇!”祝明轩继续惊呼。
缓缓走到长廊的太子,斜靠木梁,目光幽幽地看着枝叶乱颤的大槐树。
第232章心痛
连昭廷带了祝妤君,不能飞到最高处,在树半腰一根较粗的树杈停下。
“混蛋,放我下去。”祝妤君声音微颤。
连昭廷搂紧祝妤君腰。
“原来六小姐也有惊慌失措的时候,真有趣。”
离得近,连昭廷说话时温柔的气息正好吹在祝妤君耳后根。
“别怕,有我保护六小姐。”
连昭廷说完故意往旁边倒一下,吓得祝妤君反手扯住连昭廷腰带。
连昭廷哭笑不得,“六小姐,拜托,害怕搂住我不行吗,腰带扯掉了,明轩他们会怎样想。”
祝妤君气恼地瞪连昭廷一眼,松开手,不敢乱动。
“高处风景独好,六小姐不看看吗。”
“二公子别闹了,此处太危险……我还有许多事要做。”祝妤君半闭眼,声音软软的。
“有我在,六小姐不会有危险。”
祝妤君鬓角落下的发丝拂过连昭廷鼻端,连昭廷心也跟着痒起来。
连昭廷闭闭眼,压下那些不该有的胡思乱想。
“六小姐……”
连昭廷神色恢复清明,声音不再暧昧不清,“吓到六小姐,我很抱歉,实是有事请六小姐帮忙……我们站的地方,可以看清庭院布局,六小姐懂阵法……”
祝妤君一愣,被树枝晃得飘飘忽忽的心沉下来。
连昭廷想做什么?
“我这几天仔细留意了下太子府暗卫所藏位置,暗卫不多,仅有十人……太子府如果暴露,暗卫和阵法能守住吗,六小姐可否看看如何利用阵法机关,更好地保护太子。”连昭廷轻声道。
正如连昭廷所言,她所处位置,可看清庭院的一瓦一木。
哪里有机关,哪里有暗道,哪里有惑人的迷阵,一点点的全闯进眼里。
低头站在廊下的太子,祝妤君也瞧见了,但未多想。
机关比当初翻雪山过青州时遇见的要精巧隐蔽。
布置此庭院的匠师,是阵法和机关的高手。
“六小姐记住了吗,我快抱不动了。”连昭廷眨巴眼,无辜地说道。
其实并非他抱不动,他巴不得多抱一会……当然‘龌蹉’心思,他不会承认的。
是树枝撑不住了,连昭廷感觉到树枝与树干的连接处在剥裂。
祝妤君点点头,“下去。”
“哎,六小姐真冷淡。”连昭廷嘀咕一句。
抱祝妤君跃起的那一刻,树枝发出闷响。
连昭廷自责,六小姐轻飘飘的,是他太重了。
落地后,祝妤君忍不住拍抚胸口,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
“二师兄、二师兄,也抱我上去看看!”祝明轩热情地张开双臂,在连昭廷眼前蹦蹦跳跳。
春桃羡慕地望着祝明轩,她是小丫鬟,不敢求连公子抱。
连昭廷捏捏祝明轩鼻子,“我不抱男人的,明轩要凭自己本事上去。”
“啊嗯……”祝明轩嘟起嘴。
连昭廷不理会祝明轩的哼哼唧唧,他看见太子在廊下,准备寻太子说话,往前两步,发现太子转身回厢房了。
连昭廷以为太子是出来站一会又累了,遂扭个腰凑回祝妤君身边。
……
太子往回走的步子比来时更慢。
长期中毒和卧床,令他双腿没有长出该有的肌肉,很难使上力。
六小姐每天替他施针、熬药、按揉,他终于能走了。
他以为自己很厉害、很优秀,六小姐会为他的努力所感动。
到头来,他蹒跚学步,旁人却能飞。
而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像二师弟那样,带六小姐飞上枝头高处。
马上到厢房,膝盖忽然脱力,险些栽到,幸亏旁边有不少丫鬟跟着,手疾眼快地扶住。
到内室门帘外,太子示意丫鬟在外面等候,不许跟他进去。
丫鬟踌躇不安,却也不敢违背太子的意思。
门帘合上,太子在案几旁坐下。
他一直是温和的。
小时候很喜欢一块木雕,舅舅送的,据说是他那出身于武将世家的舅娘亲自雕刻的。
二弟看见也喜欢。
父皇知道了,命令他将木雕送给二弟。
他舍不得啊。
父皇没有骂他,只说了两句话。
“玩物丧志。”
“天子,除江山,任何东西都可以舍弃。”
他最后看木雕一眼,乖乖地给了二弟,父皇很满意。
他听说二弟拿到木雕,没玩一刻钟,便将其摔裂了……
此刻的感觉与当时看见二弟抱着木雕欢快跑远时很像。
或许因为他是太子,自出生那一刻便拥有常人不敢奢想的权势荣华。
所以他暗地里喜欢的,总有人要抢。
太子撩开袍摆,露出上好瑞锦裁的袍裤。
他身上尚有三种毒没解,不能出庭院。
六小姐言他身体痛觉太弱,解毒过程无法配合她,她也没万全把握。
太子伸手重重地揪起大腿上一块皮肉。
他腿很瘦很瘦。
原先是皮包骨,现在在六小姐调养下,有了一点软软的肉。
果然,不管揪得多么重,哪怕乌紫乌紫的,皮肉快揪下来了,都没觉得痛。
太子变得烦躁。
先才看见六小姐与堂弟搂在一起,他也没这么烦躁。
太子浑身上下找肉用力揪,手和腿很快泛起一片又一片的淤青。
他不愿意心痛,偏偏还不能用身体上的疼痛来抵消心上的痛。
真是太没意思了。
不知揪了多久,揪累了,太子趴在桌案上喘气。
要倒水喝,抬手的力气都没有,颤颤巍巍的,抬起一半,肩膀一抽,手又掉下去。
太子双目赤红,双手松松垮垮地捏成拳头,麻木地锤打双腿,捶到淤青的地方开始渗出血点。
锤着锤着,肩膀忽然又抽搐一下。
紧接着脖颈手臂脊背大腿,甚至是指尖,皮肉都开始出现诡异的扭曲。
巨大恐慌涌上心头,哪里还顾得上心痛。
“快……”
快叫六小姐来。
一句话只喊出一个‘快’字,太子就被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的疼痛击倒。
太子撞到桌案,滚倒在地,发出痛苦和绝望的嚎叫。
丫鬟撩开门帘,见太子在地上打滚,鼻子淌血,沾一脸一身。
“啊!啊!啊!”
几乎不说话的丫鬟,吓得瘫在地,用仅存的意识高声喊到,“快,快叫祝女医和张老太医来!殿下出事了!”
第233章恢复
看到厢房内情景,张老太医几乎昏厥,祝妤君也吓一跳。
“二公子,扶好太子,喂殿下吃下这颗药。”
祝妤君掏出一颗浅褐色药丸递给连昭廷,蹙眉说道。
连昭廷没有多问,接过药,直接上前将太子禁锢在怀里。
太子平日孱弱,可此时力气大得出奇,连昭廷咬咬牙,顾不上可能会弄伤太子,只收紧手臂,捏住太子脸颊,顺势送药丸入太子口中。
祝妤君教过他如何给不能自行吞咽的病人喂药……于是手成掌在太子下巴根处用巧劲一顶。
太子抽着气,眼睛仍惊惧地瞪着,四肢则慢慢松懈下来。
祝妤君在太子身边蹲下,扶住太子手腕要诊脉,“殿下,别怕。”
手未搭在太子脉上,先被太子反手握住,“六小姐,我痛,痛……浑身都痛,受不了了……六小姐救我。”
“抱殿下到床上。”祝妤君抿了抿唇,手被捉住,她没法诊脉。
连昭廷抱起太子时,太子仍旧不肯松开她的手。
祝妤君好言安抚,再三保证一定没事,太子这才松开。
闻老先生、祝明轩等人亦过来了,皆在外间等情况。
太子脉象虽乱,但并非是祝妤君担心的毒素发作。
祝妤君确认三种毒被禁锢在三处穴位中很稳定。
那是怎么回事?祝妤君有些茫然。
太子一直喊痛。
痛……
难道太子有痛觉了?
祝妤君挽起太子衣袖和袍裤,被满目的淤青又吓一跳。
好端端的皮下怎会渗血渗得如此厉害,她还诊不出病因。
张老太医亦诊不出,在厢房急得团团转。
太子见祝妤君面色惊疑不定,猜出原由,解释道:“六小姐,是我自己掐的,我以为不会痛,早知道会痛,就不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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