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的头脑顿时清醒了,凑上去扶住虞泽,问道:“你身体怎么样?”
被无视的顾惜朝抽了抽嘴角,轻咳一声打断了二人。
楚留香这才发现眼前还有一个人,而且看面相有点眼熟。
“你是……”
“是我。”
“顾公子?”
“嗯,”顾惜朝应了一声,眼睛一瞥看向虞泽,见那人歪着脑袋没有丝毫抗拒的样子,便也不瞒着楚留香了,直截了当道:“我大概知道此次事件的来龙去脉了,涤尘酒、蓝翅虫,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助武安王造反罢了。”
顾惜朝以一种极其淡定的表情抛下了一个雷。
!!!
被苗淼在室外一通科普的楚留香还没从蓝翅虫这个诡异的玩意儿里面回过神来,便又被这个消息炸的晕晕乎乎的。
“有人想造反?!”
他重复了一遍,温文尔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
“可是半年前,西门吹雪同叶孤城决战紫禁之巅,不就已经有人……”
“消息还挺灵通。”
顾惜朝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换了个姿势,用手撑着额头,斜斜的靠在桌子上,神色恹恹。
其实一共有两次造反,一年前蔡进造反,还未行动便被虞泽杀死在了自己的府邸里。
官家起初不信,直到顾惜朝自导自演的把那些造反的证据送到他面前。
为了皇家威严着想,这事被瞒了下来,对外只说蔡进鱼肉乡里犯了众怒,被替天行道了,对于蔡进一脉的处置也是以收受贿赂、草芥人命等这些与造反比起来不痛不痒的字眼。
可没想到,不过半年,便又有人造反,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家威严还是逃不过被扫落一定的命运。
唔……
眼看着这要来第三次了。
顾惜朝突然觉的有点头疼,在小太子登基之前,自己不会要一直与这些牛鬼蛇神做斗争吧?
明明只是一个太子太傅,却同时做着皇宫禁军、朝堂大夫和六扇门的活……
唉——
他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觉得身上的伤又开始疼了。
虞泽盯着他,一眼就看出了他身上的不自在,沉声道:“你受伤了?”
“嗯,”顾惜朝点了点头,却没有多加解释,“这件事情回头再说,我现在时间有限,就先把来龙去脉说一下。”
“当年开国之初,刘安柏随太祖出生入死,建国之后,太祖许诺刘安柏今后世代享受荣华,于是封他为武安王,称号可世袭,到如今……已经是第六代了,本来在刘安柏死后,武安王的实权不断削弱,加之他的后人为了个爵位天天在你争我夺,内耗严重,在后来武安王已经是有名无实。”
“可是谁料到后来出了个刘劫……”
说道这儿,顾惜朝眉毛皱了皱。
“这人原本是家中庶子,在家里斗的乌烟瘴气的时候直接隐瞒身份去边境当兵,立下赫赫战功。带着军功回来之后当时的武安王、曾经的刘府嫡子恰巧病亡,而且膝下无子,所以这个爵位最终还是落到了他的身上,于是兜兜转转数十年,到头来武安王还是掌握了军权,官家吧……他又是个……”
顾惜朝看了一眼虞泽,把口明的词咽了下去。
“总之他对此视而不见坐视刘劫壮大,导致他起了篡位的心思。但是他是异姓王,官家又早早立下了太子,他即便直接武力造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会搞得人心浮动,即便拿下了皇位也坐不稳。”
“所以……所以他利用涤尘控制了那些高官?”
虞泽略略一想,立刻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我明白了,如今太子年幼,皇帝若是死了,他便可操纵那些文官举荐他为摄政王,挟天子以临令诸侯,并以此为踏板——这么大的事,也难怪那几人会有背叛的心思了——这搁谁谁乐意啊?好好的官不当跑去造反……”
虞泽撑着脸颊,突然揶揄的看向顾惜朝。
“那他现在不是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了?”
“对,所以在我们调查麝月楼被他发现后,他索性直接将这件事利用起来,现在正想方设法诬陷我造反,顺便做他的挡箭牌。”
顾惜朝笑眯眯的,眼中有怒气,有不屑,但独独没有慌乱。
“我也不懂我只是想出将入相实现抱负,仅此而已,可偏偏总有人想不开来挡我的路……”
顾惜朝看着手中的茶杯,仿佛看着那不知死活的刘劫,嘴角勾起一抹笑容。
虞泽一抖,突然有点同情起那刘劫来。
惹谁不好,偏偏惹顾惜朝。
若说之前是他的私人恩怨,那么现在显然把顾惜朝给得罪了,还是极其彻底的那种。
他眼睛往下移看向顾惜朝的胸口,以他多年摸爬滚打的经验来看,那儿一定受了伤。
至于怎么受的嘛……
虞泽鬼使神差的想起了顾惜朝当年那场为了演好苦肉计而彻底不要命的追杀。
瞬间懂了。
啧啧啧啧,刘劫这是要凉啊。
逼得顾惜朝往他胸口捅了一刀,这以后多半得千倍百倍的从他身上捅回来。
可怜,太可怜了。
虞泽挪了挪屁股,开始琢磨起来,要是到时候顾惜朝气不过来雇佣自己杀刘劫,开个什么价比较合适。
正想着,前方突然传来了“咔”的一声。
虞泽立刻惊恐的看过去,顾惜朝手中的杯子已经出现了道道裂纹。
为了阻止房间内的气氛一冷再冷,虞泽果断出声吸引了顾惜朝是注意,然后越说……越觉的哪里有点不对。
“那他……还有点手段,懂得利用品酒宴那日来控制一部分文人,从而来掌控士林的舆论方向,这人挺要面儿啊——还有那些江湖人……不对啊,他要那些江湖人做什么用?总不可能是为了对付我吧?”
虞泽眉心隆起了一个川字,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对自己业务的深深怀疑。
“他们控制那群江湖人是在品酒宴上,若是一开始就是冲着我来,那么他们应该在更早的时候就发现我在查他们,但是他们为什么不在品酒宴上动手呢?而且……我不可能暴露的这么快吧?”
“我倒觉得他们不是冲着你来的。”
就在这时,楚留香开口了。
“你还记得那日周聂说的话吗?他知道武安王造反,但却不知道威胁他的人是谁。也就是说,有一个神秘人,这个人酿了涤尘酒,帮武安王控制了高官、书生、还有一些武林人士,但是却没人知道他的真面目……”
虞泽的面色沉了下来。
楚留香看着他顿了顿,接着道:“那些江湖人一开始应该不是为你准备的,武安王手握重兵用不到这些人,而那些多出来的请柬有不少是为了那些江湖人准备的,也许……那些高官才子是为了武安王,而江湖人……是为了他自己的私心。”
“怎么着?”虞泽冷笑,“他还想要一统江湖不成?”
“无论是一统江湖也好,造反也好,对你来讲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顾惜朝微微笑道:“这两件事都是大事,哪怕只是个不知真假的消息,六扇门和神侯府那边也一定会尽全力查证,更何况造反这件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了。你如果不想把玄水楼牵涉进去,自己一个人……哦不,两个人……”
他看了眼一旁的楚留香,相当流畅的改了口。
“如果两个人查证过于吃力的话,你完全可以借助六扇门和神侯府的力量,面对此等大事想必他们很乐意帮忙的。至于麝月楼——昨夜那一片狼藉我已经请人去查了,若是有了什么消息,他们会来告知你的。”
说罢顾惜朝准备起身离去,却身形一动,胸口突然洇出一抹血迹。
“你当真不需要重新包扎一下?”
虞泽盯着他的胸口皱眉问道。
见顾惜朝拒绝之后,虞泽还是忍不住问道:“你现在受伤了,在皇宫内还是小心为上。”
顾惜朝脸上的笑容真诚了几分。
“你也不用太过关心我,只要官家护着我,基本上就不会有什么问题,毕竟虽然我的书画最近疏于练习,比刘劫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虞泽嘴角一抽:现在讨皇上开心还要靠书画了吗?
事实证明,还真就是这样。
“当年蔡进能的官家赏识靠的就是那一笔好字,”顾惜朝淡淡道,“其实我有想过要不要叫你再追杀一次,然后我为官家挡个刀,但是后来想想胸口已经划了一刀了再来一刀也不值当。而且现在他似乎也不是很猜忌我,昨夜我一脸“虚弱”的同他聊了一会儿,一刻钟不到就把武安王同他说的话给套出来了。”
“至于武安王……呵。”
哥哥你别笑,你笑的我心里发慌。
虞泽看着顾惜朝,默默咽了口口水。
“当年那些相公们对蔡进干的事我也能干,要是是在不行……”
虞泽顿时福至心灵,伸手比了个一。
“白银一万两。”
“这么贵?”
“友情价,你当异姓王是街边大白菜啊?”
“分期。”
“要利息。”
“成交。”
……
武安王府内,刘劫突然连续打了三个大喷嚏。
“我染风寒了?昨夜明明被子盖的好好的啊……”
他伸手接过了下人递来的大氅,琢磨着皇宫里的那个顾惜朝,殊不知自己的命早就在暗地里被标好了价。
白银一万两。
分期一年还清,算上利息一共一万零五百四十二两,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还没他书房里的玉如意值钱。。
作者有话要说:我把血珊瑚改成玉如意了
贫穷限制了我关于奢侈品的词汇,压根没发现跟上文刘尚书家的那个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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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四大神捕
今日神侯府收到了两封信。
信上的字迹干净俊秀但暗含锋芒,第一封信详细叙述了昨夜在麝月楼里发生事情,以及由这件事推断出来的信息,其中每个字他们都看得懂,但是连在一起后,其间所透露出的含义却叫人不可置信,让人忍不住怀疑是不是在做梦。
最要紧的是信上的落款。
——顾惜朝。
追命盯着这三个字看了好一会儿,又把信的内容扫了几遍,眼睛越瞪越大,最后忍不住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下。
“嗷!!!”
追命眼角沁出了几点泪水,终于相信这不是做梦。
于是下一刻,他的轻功瞬间发挥到了极致,一阵风似的出了门,又一阵风似的闯进了诸葛正我的房间内,连门也顾不得敲。
诸葛正我正在对着铜镜修饰自己的鬓角,被追命进来的动静一闹,手中的刀片险些划破了自己的脸.
他眉头狂跳,刚想呵斥追命让他“进来敲门”。
然而嘴巴刚张开,便被一张纸糊了一脸。
“世叔!你……你……你赶紧看看!”
追命吓的话都结巴了。
诸葛正我蹙着眉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他的神情凝固了。
窗外,树上的最后一片叶子悠悠的落下,在空中飞啊飞啊,眼见着即将同地上的落叶作伴了。
然而就在此时,平地一阵风。
追命如一支离弦的箭一般射了出去,所过之处带起了些许落叶,在空中纷纷扬扬。
过了没多久,地上的落叶又是一荡。
这回是四个人。
冷血、铁手在前面。
追命推着无情的轮椅在后面。
高速转动的轮子几乎在地面上摩擦出火星。
落叶之下碎石颇多,碾过之后会硌的轮椅呱嗒呱嗒的震。
追命不注意这些,于是无情冷着一张脸,双手死命抓着身侧的扶手,整个人也随着轮椅呱嗒呱嗒的震,震的梳好的发冠的左右乱晃,险些散架。
不过好在路途不长。
到诸葛正我的房间之后,无情面无表情的扶了扶自己被震歪掉的玉冠,操纵轮椅给了追命一个冷酷的背影,上前来到其他三人身边,接过了那两封信。
追命不明所以,只觉得无情今天的话格外的少,他挠挠头,带着点被冷落的小疑惑,也凑了上去。
于是四个人围成一圈,齐刷刷的低头看那封信。
信的内容很劲爆,有的人看到一半就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
“昨夜麝月楼出了这么大动静我们居然没发现?!”
冷血的脸上难得出现了一丝裂痕。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这儿人口稠密,多方势力盘踞于此,神侯府说到底也就这么点人,自然不可能看顾过来。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双方人马在他们眼皮底下你来我往数回,无论是品酒宴还是麝月楼,他们居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就叫人有点挫败了。
冷血抿着唇,闷闷不乐。
今年流年不利,这脸都打到家里来了。
丢死人了!
铁手见状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开口道:“最奇怪的难道不是连楼里的人都没动静吗?这种情况,要么是下了大剂量的迷药,要么……”
“我现在过去不会看到一地尸体吧?”
追命瞪大了眼睛捂住了胸口。
“不,如果这上面的事情属实的话,大概率你什么都不会发现。”
无情出声道。
追命:“对啊!这信是顾惜朝发来的啊,连上面的笔迹都是他的,也许……”
“不,正因为是顾惜朝发来的才更有可能是真的,他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诸葛正我打断了追命的话,“更何况,即便是假的,你还真能放着不查?”
还……真不能。
这种消息哪怕大概率是假的也要查上一查,就怕那个万一。
追命讪讪的闭上了嘴,过了一会,他又连声催促打开另外一封信。
另外一封信上没有落款,但是那字迹一看就是顾惜朝写的。
上面的只写了两三句话,先是拜托他们去麝月楼找一下蛛丝马迹、查一下苍梧的尸体,然后是一串地址——那是京城有名的鬼宅。
接着纸上的几个墨点,似乎写信之人相当犹豫。
那点点点一直点到纸张末尾,才语焉不详的写了几个字。
——以和为贵。
接着又是几个墨点。
——下手轻点。
这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