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修炼成人形的他牵肠挂肚的茗昭。
“茗昭……回来!”见了兔妖自投罗网后,天道降下一道困宥住囚念的天雷,锁了囚念的周身法力。
那天雷只是起困宥作用,囚念在里面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他挣不开,只能徒劳地重复,“回来。”
茗昭却置若罔闻,她走到比较空旷的地方,仰头对那天道说,“媚主惑君者,唯我一人。他们还都未修成人形,希望天道以慈悲为怀,放过他们。”
天道沉默了会儿,心道。天帝求他前来时,是说兔妖一族媚主惑君,若没有做过这件事的,自然不在诛杀名单之内。
天道如是道,“依你所言,如你所愿。”
“吾乃天意,尔不可违。闻令不行,格杀勿论。”
天雷滚滚,降下,茗昭瞬间化为了原形。修炼了五百年的道行自此烟消云散。
第二道天雷降下,茗昭终于咽气。
“吾乃天意,尔不可违。闻令不行,格杀勿论。”
说着这话,满天乌云渐渐散去,那天道终于走了。
那以天雷设下的屏障撤去后,流失的法力开始回笼,可囚念却觉得周身的力气在源源不断的流失。
他遣散众人,盯着地上那个了无生气的物什看了良久。
终于,啪嗒。
理智失了魂,那泪水终于决堤如泉涌。
“茗昭……”一开口,却仿佛沧桑了千年。
是啊,千年。他养了这只兔子养了近千年,是他心心念念的茗昭啊。
茗昭,明朝。他将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她一人身上,可是,那人如今不在了。他该怎么办?
他呆坐了良久,待法力恢复后,立即做了一事。
他将法力渡给了她,让她恢复了人形。
为彼此穿好嫁衣后,他将她安放在燃着一圈喜烛的石棺上,这里无论昼夜,都是有光的。
做好这一切后,他将她的亡魂短暂地召了出来。
她身上有他赠的护命锁,那是他渡了的一魂铸就而成。所以,在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刻,她的最后一息被短暂地保存在了护命锁里。
“我想,让你活着。”那道她的虚影看着囚念,温柔地笑着。
囚念知道,天道之下无人可以生还,如今这个很快就要逝去,于是他双手捧面痛泣,“我想……让你跟我一起活着。”
“对不起……把这么漂亮的婚服弄脏了。这还是我第一次穿这种红色的衣服呢,真好看。”她笑着看着自己一身的喜服。
“你若喜欢。日日穿都行。你穿腻了,我也看不够。”囚念去握她的手,却握了空。
”拜托……留下来。”
“不要迁怒别人好不好,这是我们自己的命数,怨不得旁人……”
话未说完,那虚影便散了。
“她的身子在我的怀里一点点的冷透,我怎么暖也暖不过来。”囚念如是道,他忽然释然一笑,对司徒献道,“好啦……我要去找她啦,她等那么久肯定都生气了,几万年的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了。”
第45章桃花源其一
简默提着剑下山的时候,天不过敷衍了事草草擦了点胭脂,门派里很静,人大多都还没有醒。
昨日里,师父和掌门师伯斗智斗勇,就是否准许简默下山这件事争论了好久,最终得出这样两点结论:第一,化小儿之态;第二,隐瞒实力。
关于这两点,师父和掌门师伯是这样解释的:
白石道人也就是简默他师父,摸着不存在的胡须,摇头晃脑道,“我家默默长得这般好看,万一被哪家狼子野心的姑娘瞧上了,那可如何是好?”他白石身为修行之人,又不得对凡人动手,更遑论是女子。
千岩老人掌门师伯说道,“依我看,默默还得隐藏实力,树大招风啊。”
其实,这不过是师父师伯谈话的九牛一毛,删减了浩如烟海的争论不休后总结而出的。比如说,在得出结论后,白石道人把眼一睨,皮笑肉不笑道,“默默也是你叫的?”
千岩老人反驳道,“我是默默的师伯,我喜欢叫就叫!”
简默,“……”
由于废言连篇累牍,“罄竹难书”,在此不便予以赘述。
不愿再受两位长辈的荼毒,是简默此次提前下山主要的缘故。说起来,掌门师伯的管理委实松散,此时其实已经算不得早了。只是门派大部分人的起床时间还要再往后延一个时辰。
待简默的身形消失后,高阶之上的松树上,歪歪斜斜倚着一个白袍道人,单手支颐,懒懒打了个哈欠,这才将视线收回,垂下眼帘掩下万千思绪。
树下,同样白袍加身的人望了一眼山门,又仰头瞧了瞧树上的人,“呦,门派里赖床第一人,不到日上三竿不睁一下眼的白石长老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嘶,我瞧着,太阳也没从东边出来啊?”
白石掀开眼皮斜了千岩一眼,“你这第二人不是也起了?”
千岩,“……”
接着,白石抬手挥了一下袖子,“这下不就是从东边出来了?”
千岩看着白石借助法力之便布下的镜术,良久无言,“……”
清晨的风还微微有些寒,两人一个倚在树上,一个立在树下,此门派中起的最晚的两个人,迎着初生的朝阳,生平第一次起了个大早。
千岩,“师兄啊,默默这是第一次下山,不知道我们塞给他的一包袱法宝到底够不够用……”
白石不耐烦地翻了个身,“废话忒多。”
千岩,“……”
除了最主要的两点以外,师父和师伯两人不约而同的拿出了自己收藏多年的法宝。
白石拿出一个翡翠手镯,往简默手上一戴,“这是某某门派暗恋我的某某道姑送我的,默默,给你了。”
千岩拿出一条珍珠项链,往简默脖子上一套,“这个也戴上!”
一时间,面无表情的简默变得珠光宝气,光彩照人。
白石诚实且满意的赞叹,“亮啊!”
简默,“……”
因为送的法宝太多,为此,师父师伯特意一人送了一个储物袋。
“一波三折”过后,简默成功下山。
刚离开玉笥山不过几步,山脚处的树上突然直直砸下来一个什么物什。
简默止住了脚步。
那人从人形坑里爬出来,竟连半丝伤痕也没有,活蹦乱跳的冲着简默挤眉弄眼,“小仙君,我是妖怪呦,你抓不抓我?”
简默不言。
那人从坑里跳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俯下身子对只有半人高的简默讨好的笑笑,“仙君,你有绳子吗?”
简默从储物袋里拿出一根普通的绳子。
司徒献三捆两捆的把自己的手给绑好,送到简默面前,“小仙君,你抓我吧。”
简默抬头看他,“你没有害人,我为何要抓你?”
司徒献的手从松得不成样子的绳索里抽出,无措的用食指摸了摸鬓发,心说,我总不能说是因为觉得太无聊了,觉得你可能会很有趣才找你玩吧?
很没有面子的好不好?
简默走开了,司徒献一言不发的跟在后面。
一路上,简默人如其名,都没跟司徒献说什么话。
但凡有仙者路过的,司徒献肯定把手上的绳子举起来给对方看,“别抓我,看见了没,我是这位小仙君的人!”
简默脸红,加快速度将他甩在身后。
然后,司徒献肯定会着急地追上去,还不忘抱怨道,“看见了没,跟你说了两句话,惹得我家小仙君不乐意了。”
被缠得没办法了,简默只好道,“你不要总是跟着我。”
司徒献道,“为什么?你长得好看,我长得也好看。好看的人不应该在一起吗?”
瞧瞧,这语气多么理所当然,这神态多么义正言辞。
司徒献道,“小仙君,我跟你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真的,不骗你。好像……我们是认识了很长时间的朋友。”
“朋友吗?”简默低着头,忽然问道。
“嗯,总之就是很亲密的关系!”司徒献半俯下身来,“小仙君,我好像真的见过你。”
“在哪儿?在梦里么?”简默如是道,却不是调笑。相反,他一本正经。
司徒献心说,梦见一位素未谋面的人这话有点扯,但事实就是如此。于是他点点头,三令五申道,“小仙君,我所言句句属实!”
“否则,天打雷劈?”简默接道。
“喂!”司徒献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的!天道那个家伙,还是不要轻易拉出来开玩笑的好!”
天道之下,无人生还。这句话是整个六界中所有人都必须臣服的一句话。
因为,除了修罗界不怕天道以外,其他六界的修行都仰仗天道。
所以,有言如是道,“天道酬勤”,“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你瞧瞧,一身荣辱得失全托付于天道二字。
简默却不以为意,“不值一提。”
什么?天道不值一提?
乖乖,他碰瓷的这位小仙君的确只有不到一千年的道行吧?
不怕天道?骗魔呢?鬼也不信!
司徒献并未把他这话放在心上,于是继续道,“小仙君,你这是要去哪儿?除魔卫道?”司徒献险些就顺口把“要不要我帮你啊”脱口而出。还好及时止住了。
简默道,“除魔卫道?”
司徒献道,“口误口误!要是小仙君真的要除魔卫道,肯定第一个就拿我开刀了……”
简默却蹙了蹙眉,“不会。”
司徒献笑道,“嗯,我知道。小仙君是通情达理的好仙,和那些凡夫俗子般的仙不一样。小仙君只杀恶贯满盈的魔。我是好魔,好魔是可以和小仙君做朋友的,是吧?”
简默思索了会儿,忽然道,“做我的朋友,要有个条件。”
司徒献从来没见过像简默这样通情达理的仙,于是他分外有耐心地听他道,“什么条件啊?”
简默伸出小手握住他的,拿食指在他手腕处放了会儿,像是把脉。司徒献就那么顺从地俯下身,一言不发纵容地看着他。
简默把完之后,抬眸看了眼司徒献,然后道,“我清心寡欲。”
司徒献心道,看出来了。但这和他交朋友有什么关系?
但司徒献还是接道,“所以?”
简默道,“我不喜欢沉迷酒色的朋友,若你想成为我的朋友,必须断绝七情六欲——你有娘子吗?或者,侍妾?再或者……男宠?”
司徒献觉得谈话内容有些诡异起来,像是醋意大发的小姑娘质问着自己的情郎。
可是,司徒献还是立马道,“没有,我洁身自好,从未有过床笫之欢!”
却不料,简默冷笑了一声,“从未?好一个从未。”
一路上插科打诨,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是一座荒山。
“小仙君,你来此处是要做什么?”司徒献看向这不毛之地,嫌弃之色显而易见。
简默看着他的目光深情又温柔,“有一个人,他只是被恶意魇住,暂时被黑暗所囚困,窥不见俯拾皆是的善意。如今,我只是想把这些大大小小的善意一件件地收拾起来,经过经年累月的沉酿,再亲手送到他的面前,告诉他,不要害怕黑暗,善意燃成的温火可以照亮前行之路。”
司徒献看着简默,心底暗暗惊诧,一个十五岁的小孩怎么会有如此深情的眼神?
“他是小仙君的朋友?特别好的朋友?”
简默却答非所问,转身面向那荒山,“想为你建个避世桃源,只愿你能对这世间多一丝留恋。”
以前的不可能现在都变成了可能,以前的不相信现在都变成了相信。因为他想要,所以他会给。
司徒献知道这“你”另有其人,却不知这是那人明目张胆的告白。
于是,他酸得冒泡。
自打那之后,司徒献就隔三差五地跑到玉笥山。为了能有更合适的理由见到简默,他生平第一次扮了女装。
就是用来当假胸的馒头大了点,将守门的两名弟子羞得俊脸绯红。
“两位仙君好,不知你们玉笥山可否有一位十五岁大小模样的仙君?他叫简默。”
一名答道,“你说的可是承天嫡系一脉,白石长老的爱徒,子默仙君?”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要写我大魔王和小仙君的爱情故事了!!!激动,铺垫的终于要写完了。接下来,是一边挖坑,一边埋坑的时候了。
第46章桃花源其二
司徒献笑道,“正是。”
另一名道,“不对啊,子默仙君入门派时间比我二人都要早。他的年岁必定在千岁以上了,怎么可能是仙友口中所说,什么十五岁模样的少年。”
司徒献的笑容有点垮,“你们的意思是,他比你们资历高?”
他终于察觉到一个事实,自己可能被耍了。
一名答道,“是啊。我们入门派才几年。听说,白石长老收子默仙君为徒,是在仙魔大战后不久。仙魔大战距今也差不多快要一千年了吧?”
司徒献是仙魔大战中主要角色之一,他当然知道,若是简默自那时起就已入玉笥山门下,断不可能是十五岁少年的模样。除非……隐藏实力,幻化己形。
好啊,他——
司徒献刚想说自己如何如何的坦诚,却突然想起来一事:自己当初是声称自己是一个藉藉无名的小妖,并未透露他是魔界之主的身份。所以,如此这般考量下来,双方竟是扯平。
因为他们对彼此都有所隐瞒。
那守门弟子又道,“不巧的很,姑娘。简默仙君一年有大半时间不在门派之内。”
他会去哪儿呢?司徒献忽然想起了那座荒山。
他到了那座荒山,却不见荒山。
初来时,这里遍地荒芜,满目疮痍。后来,这里万物复苏,满目青山。
直到这时,司徒献才发现,这座更名为寒山携的山的旁边,就是曾以荒凉为名的青枫浦。
可如今,青枫浦不再荒凉,有人引了一□□泉,至此,世间多了一处太液池。
青枫浦……
司徒献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元启三万八千四百四十一年,司徒献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散仙。
那日,有一仙人,一苇渡江。凌然出尘,浮水而行。
忽地,那一苇停了一下,抱剑而行的青衣男子侧眸看向荒凉的水边,那杂乱的岸边碎石上,好像趴着一个什么人,一动不动。
……
破观。
“阿娘……”七岁的小孩子啜泣出声,几声梦吟。
一身青衣的男子端着木盆走进,里面盛着刚刚烧好的热水,试了试水温后,可能是觉得烫,拂手将温度调到合适后,将手帕浸湿给还在昏迷的孩子擦了擦脸上的灰。
他年纪轻轻,伤倒是受得不少。不算身上的,只论这眼上的伤,虽不致命,却足以让他暂失视觉。细细检查了一番之后,却发现这孩子的嗅觉听觉也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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