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台候考的冉以初皱着眉头替他捏了一把汗。
如果不紧张的话,他可以弹得更出色些。
可惜,一开始就乱了方寸。
心态不行……
许是男生慢慢地在台上找到了感觉,到了中间部分,状态恢复了不少,台下快要听打盹的评委老师也提起了精神开始认真聆听。
“这段不错。”
“这样的孩子,一看就是靠后期加强训练出来的,心态不是很好,遇到这种大考试基本就废了。”
“再怎么说,也是很努力了。”
“努力的人多的去了,这次考试里的孩子,哪一个不努力?”
“如果他不紧张的话,其实弹的比前面的人都好。”
“考场如战场,没有机会让你失误。”
“也是啊,自己没把握好的话,这个机会就只能拱手让给别人了。”
在底下评委老师各持不同意见时,台上的男生也随之弹完了最后一个音。
他满头大汗地从琴凳上站起来,脸色煞白地站在了舞台中央朝评委老师们鞠了个躬后,同手同脚地朝台下走去。
“这孩子……”评委老师们望着他滑稽的举动,忍俊不禁。
“下一位!”冉老爷子迫不及待地开了口。
一听轮到自己上场,冉以初匆匆瞥了眼朝自己迎面走来的男生,上了台。
果然,底下的冉老爷子看到冉以初出现在台上时,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屏住了呼吸望着冉以初从容不迫地站在了台上对着自己这边鞠了个躬,握着裤腿的手心一直在冒汗。
他有些好奇,自己这个孙子为什么会站在今天的这个舞台上。
是来给他丢脸的么?
还是想报复过去……
猜不透冉以初到底要干什么的冉老爷子脸都快憋红了。
“老师,老师您缓口气。”一旁的沈砚乔见冉老爷子举止异常,担心地用手在他后背上轻拍了几下。
“他这唱的是哪一出?”半晌,冉老爷子才开口问到。
“我们先听听以初弹琴吧。”沈砚乔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小声地提示了下。
冉老爷子没再说话,眼睛却死死地盯着正在调整琴凳的冉以初。
对冉以初来说,前世经历过太多大大小小的比赛,又举办过多少场个人音乐会,今天的这场比赛也只是牛刀小试,精彩的人生才刚刚开始而已。
《第二号匈牙利狂想曲》虽然只练了两个月,但对冉以初来说,已经足够了。
当他在底下十几双眼睛的注视下抚上琴的那一刻,整个人的状态一下子就变了。
除了钢琴,他一无是处,可不管是前世还是重生,他的灵魂永远属于音乐。
当十指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时,冉以初进入了忘我状态。
他每弹一个地方就会想到叶志平指出的不足之处。
嗯,这里的感情还需收敛一点,要表达出匈牙利人的压抑。
哦,这里啊,轮指的颗粒感要强。
……
在冉以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音乐中无法自拔时,台下的评委老师们一个个震惊地望着他。
这实力……是不是太强了?
而表现最异常的人就数冉老爷子了。
他的表情变化非常丰富。
一开始是带着困惑好奇的心态,可随着冉以初的琴声响起,脸上渐渐诧异了起来。
到了最后,冉老爷子的表情几乎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嘴角上扬?
情绪高涨?
那都是小事,此刻的冉老爷子恨不得爬到桌子上自豪地告诉在场所有人,台上这个弹琴的小子是他孙子。
亲的!
“老师,老师!”沈砚乔快要忍不住地憋着笑意拉了拉冉老爷子的手臂。
“嗯?嗯?”冉老爷子终于回过了神来。
“您……您还是坐下来看吧。”沈砚乔提醒道。
听了沈砚乔的话,冉老爷子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何时,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了。
如果他此刻坐的是轮椅,估计要被医学界拉去做检查了:瘸腿老者因情绪激动而从轮椅上站了起来!
“冉老师,这位是您孙子吧?”坐在冉老爷子另一边的一位评委老师笑眯眯地问。
“是啊,终于替我争了口气,哎……”冉老爷子这会儿倒是故作镇定,假装很不在意地回了句。
“不错,您这孙子很有实力,恐怕会是这次预选赛的一匹横空出世的黑马。果然是您老教的好啊,出了个沈砚乔这样优秀的学生不说,如今孙子都这么出色。”那位评委老师发自内心地夸赞道,眼里却是满满的羡慕。
“蔡老师谬赞了。”冉老爷子高兴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隙。
一曲完毕,冉以初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离开了钢琴。
他带着自信的笑容朝台下的评委老师们鞠了个躬打算离开。
“请问冉同学,你的指导老师是哪位?”有个胖胖的中年男评委老师忍不住好奇地问。
按理说,比赛的时候,考生和评委老师基本不会有什么交流,因为时间有限,弹完琴就可以离开上下一个考生。
可能是因为冉以初太过于出色了,不止是那个胖老师,就连冉老爷子和沈砚乔都非常好奇。
“抱歉老师,恩师他比较低调,不希望我说出他的名字。”冉以初礼貌地回道。
“这样啊,那你回去等通知吧。”虽然有点可惜,但胖老师也没再追究,点点头示意下一个上场。
“你丫想害死我啊?”
当冉以初下台路过候考的另一个男生时,对方瞪了他一眼。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指的是他刚刚的精彩表现。
两个人落差太大的话,分数也会非常明显。
冉以初没有说话,径直离开了后台。
“老师,我考完了。”他给叶志平打了个电话。
“接下来的半个月准备复赛的曲目吧。”叶志平问都没问他今天考得如何,直接开始计划下一次的比赛。
“您都不问我今天考试情况么?”冉以初轻笑。
“这样的考试都不能通过的话,我也不会收他当学生。”叶志平倒是自信满满。
“那下午见面聊。”冉以初说。
“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感觉写这一章,打字速度贼快,停不下来。
我要放弃感情线了么?
捂脸
还有,我把牧一鹤先背叛“冉以初”的那段改了。
他们是和平分手,不存在小三不小三的说法了
第27章
挂了电话后,冉以初从剧院后门走出来感觉外面的阳光特别刺眼,他下意识地伸手遮在了眼睛上方然后抬头望了望天空。
明明已经入秋了,可阳光依旧毒辣。
一想到再过一个礼拜就要进行半个月的非人军训,冉以初就觉得照射在皮肤上的阳光像火一样灼热地燃烧着。
而正当他想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时,却听到了上方传来一丝微弱的哭泣声。
冉以初依旧抬着头慢慢转过了身体,视线寻着声音望去。
当他看到之前还和自己在候考室里聊天的男生此时坐在七楼的窗户上抹眼泪时,顿时瞳孔一收,拔腿就往后门冲了进去。
“喂,这里有人要自杀……快点过来啊!”冉以初一边发疯地爬楼梯,一边打电话报了警。
“地址在哪?”电话那边的女警员也提高了警惕。
“齐大音乐学院这边的剧院七楼。”
“好的,你尝试转移下对方的注意力,我们马上派人过来。”
冉以初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也差点爬过了头。
他走出了安全通道,在长长的走廊里奔跑着,直到在一间没有锁门的储存室外面看到了里面坐在窗户上的一个背影。
担心对方会受到惊吓,冉以初气喘吁吁地在门口喘了很久的气,尽量平复了自己的情绪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同学。”冉以初努力地让自己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男生听到身后有人,慢慢地转过了脑袋。
“还认得我吗?”冉以初没敢靠近他,只是保持着距离和他说话。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男生擦了擦眼泪,自嘲道。
“我是来找你聊天的。”冉以初摇了摇头。
“为了拖延时间么?”
“我很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冉以初说。
“我在后台听到你弹琴了,你比我强太多了,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上的人,你怎么可能理解?”男生双眼通红,一脸生无可恋。
“不,这都是表面的。你之前和我说过,你为了这次比赛花了两年时间准备,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我其实也跟你一样,我的压力并不比你小。”冉以初缓了口气,继续道,“我的爷爷就是今天评委团里的冉春堂,从小我就被无数人寄予期望,无数双眼睛在盯着我看。只要我稍微没做好一丁点,就会受到别人的白眼。”
“冉以初”,对不起了。
男生怔怔地看着冉以初诉说自己的故事,情绪也比刚刚稳定了点。
“你今天所看到的,也是我在无数个日夜里努力所得到的。”
“是啊,为什么同样是努力,我却什么都没有得到?”男生苦涩一笑,身子也跟着晃了一晃。
冉以初吓得刚要上去,就被勒令制止住了。
“你别过来!”男生的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你知道死亡有多恐怖吗?”冉以初回想到了自己的那场车祸。
这是他记忆里最痛苦的一段画面,可今天,他还是强迫自己去回忆起它。
“你又没死过。”男生低头望了眼自己的脚下。
只要终身一跃,就可以彻底解脱了吧。
“我曾经也死过一次。”冉以初立在一张桌子旁边,用一只手撑着桌面,“那是一段非常灰暗的记忆。刀片划过手腕,看着那止不住的鲜血像泉水般喷涌而出,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解脱了。”
“你为什么要自杀?”男生不解。
“对自己太失望了,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总觉得自己一无是处还不如一死百了,早点解脱。”冉以初说着伸出了自己的左手,翻开了掌心。
手腕处,一条狰狞的伤疤格外刺眼。
男生望着他的那道疤,怔了怔,有点想象不出眼前这个如此优秀的人也会轻生。
“你坐在窗户上的时候,脑海里有没有划过家人的脸?”冉以初问。
“有……”男生垂下了眼皮。
“你想过他们在失去你之后的痛心吗?”冉以初一点一点地靠近他,“听到你之前弹过的曲子会流泪。”
他想到了冉以玥在医院坐着轮椅痛哭的画面……
“夜里常常因为思念你而失眠。”
一次次从噩梦惊醒……
“甚至……睹物思人。”
喊青木谷子那声“妈妈”时的泪流满面……
“你是幸运的。”冉以初含笑。
“幸运?”男生迷茫地望着他。
“因为你还活在这个世上,还有那么多牵挂,那么多爱你的人。”笑容底下的冉以初,一点点地揭着自己内心的伤疤,逼着自己去面对那些痛苦的往事。
男生并不知道,冉以初是有多羡慕他。
“你呢?自杀的时候没想过这些么?”男生依旧不解。
“那时候的我,很软弱很自负,自以为在这个世上没有关心我的人,所以我毫不犹豫地割下了动脉,躺在冰冷的地板时,我开始回想着过去的点点滴滴。”冉以初望着他,“可是,人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自杀也只是在逃避自己的懦弱而已。”
“所以你后悔了。”男生帮他接了下一句。
“没错,我后悔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内心已经强大起来了。没有什么事物比死亡更可怕的。我克服了内心的恐惧,才变成你如今看到的这个我。”
听了冉以初的一番话,男生的眼睛有丝犹豫:“我……真的可以变强么?”
“嗯,你可以的。”冉以初眼神坚定地看着他。
原本以为,再上前一步就能死死抱住男生防止他轻生,可在关键时刻,一串警笛声惊动了对方。
“啊……”男生受到了惊吓,身体往外直直倾倒。
“小心!”冉以初脸色顿变,条件反射地冲了过去,拼了命地一把抓住了男生的一只手。
“我不想死……”男生悬在半空,抬着头望向脸都憋红了的冉以初,涕泪交零。
“你用脚尝试找个东西踩着。”冉以初的双手几乎快要脱臼了。
底下聚集的人渐渐多了起来,拍照的,拍视频的,不明真相的,全都替他们捏了一把汗。
很快警车与救护车相继而来,一边分散人群,一边在地上放充气垫。
“你相信自己吗?”冉以初问。
“我不知道。”男生边哭边摇头。
“这次的经历会是你的一次蜕变,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畏惧死亡,更不用害怕别人的目光,好好做你自己。只有足够自信,你才会成功。”冉以初继续分散着他的注意力,说服他内心的恐惧。
“我能和你做朋友吗?”男生问。
“当然!”冉以初微笑地看着他。
在他们说话的时间里,警察也赶上来了。
得到解脱的冉以初如获释放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辛苦了。”其中一位警察递给了他一瓶水。
冉以初颤抖着双手想要去接那瓶水,可瓶身却从他的手心滑落直接掉在了地上。
“还能站起来吗?”警察替他拧开了瓶盖,把水喂到了他的嘴边。
“那个男生呢?”冉以初恍惚地看了眼周围。
“已经送上救护车了。”
“我想休息一下。”冉以初无力地耷拉着肩膀,一头倒在了警察的身上。
“我带他去医院。”那个警察把水递给了自己的同事,一把抱起了冉以初往外走,迎面撞到了拄着拐杖的冉老爷子和一旁陪同的沈砚乔。
“以初怎么样了?”冉老爷子一脸紧张地看着警察怀里脸色苍白的冉以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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