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你没听母妃提过吗?”三姑娘是个冷淡性子,少见她这么积极主动。
四姑娘倒是没多想,巴巴地睁着大眼睛
等她回答。三姑娘笑道:“我还是不说了,万一传到母妃跟前,倒该说我这个当姐姐的带坏你。”
三姑娘并非王妃亲生,与四姑娘的待遇自来天差地别,她说这话虽是迂回之词,多少是有些心酸。四姑娘不疑有他,抱着三姑娘的胳膊晃了晃:“不会的,三姐姐告给我,我不说给旁人就是了。”
四姑娘斜眼看她,似是不相信:“当真?”
“真真真,比真金还真。”四姑娘忙是应道,“三姐姐快讲给我听听。”
三姑娘这才慢条斯理放下手中的绣绷。她知道的不过还是宫里边边角角传出来的事,只是传得这样久又这样远,真相早已模糊在各式各样的流言蜚语中,存留的添油加醋,早不复最初。
四姑娘听完这些真真假假不着边际的传闻,大感失望。三姑娘瞥她一眼,却是不紧不慢继续捧起先前的绣绷。
四姑娘蹙着秀气的眉想了想,犹犹豫豫道:“可我瞧着不大像,十六帝姬生得那样好看,应该不是……不是那样的人。”
三姑娘嗤笑出声,什么都没说。四姑娘虽是嫡出,府中上上下下捧着护着,却是打小害怕她三姐姐,见此情状,亦是不再多言。
反是三姑娘抬了抬眼皮,漫不经心道:“你若不信,不如自己去见识见识,见识到就知是真是假了。”
四姑娘眨眨眼,还没领略过这话里的意思,三姑娘已是说起旁的,将这茬一笔带过。
第82章、82
青苔绿松掩映间,无名山上无名寺,半隐雾中,旁人难寻,却实是千年古刹,来来往往间香火不断,早是黎州城一景。
无名寺后院为寺僧修行之地,清远寂静,少有人至。这日寺后长亭,席间一老一少,老为僧人,芒鞋僧衣,少则一袭白衫,神色冷清,端看之下不近人情。
僧人盯着棋盘残弈,白子棋风内敛,一如其主,但到底年轻气盛,沉稳之下亦有暗锋,透着杀伐决断的凛意,黑子则谦和,以守为攻,看似处于下风,实则不然。
僧人凝视良久,终现破绽,轻笑着摇了摇头,将黑子落定:“还是输了。”
黑子连点成线,一转原先防守之势,反将白子的杀意半道阻截,齐腰斩断,虽还不至满盘皆输,但已走至绝路,再难转圜。
谢司白看出颓势,将白子放下,愿赌服输。
“不过相较他年,你进步许多,看来这些年你师父将你教导得很好。”僧人笑道。
“到底差前辈一着。”谢司白道。
僧人笑了笑,将盘上棋子一一拾起放入藤盒,转了话题:“这些年你随你师父远赴上京,我虽不多过问,却知其情。你眼下来黎城,是为何事?”
面对着这位忘年之交,谢司白不多周旋,直言不讳道:“并州兵变,前辈可知?”
“自然。”
“前辈如何看?”
僧人闻言动作一顿,才不疾不徐将最后一枚棋子收入藤盒:“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时势已变,京中再不得安生,即便你师父留下,也无济于事。”
僧人话之中肯,连一丝犹豫也无,怕是早两年就得端倪。
谢司白不言。大魏在永平帝手上达到鼎盛,也是在他手上步入颓败。与其说成也萧何败萧何,不如说世事不由人。
僧人见他不说话,抬眸看他一眼:“昭明可有感?”
谢司白淡淡道:“父亲在时曾以天下为己任,明知时局凶险,任一意孤行。如若当初肯听师父一言,退隐朝堂暂避风头,白家不至于此。”
白家倾覆正值大魏国力鼎盛之时,人人沉迷莺歌燕舞的盛世太平,仅有世家不以为然,深知居安思危之理,可惜上人蒙蔽,一心只听得进歌功颂德
。今日南下之乱,便是当年埋下的祸根。
僧人笑道:“昭明自己也不一样,总也一意孤行,为不可为之事,何须此言。”
“不。”谢司白垂眸,隐去其间郁色,“我从不为不可为之事。昭昭天理,晚辈不过是在顺应天道而行。”
僧人一愣。
“溯本清源,当今圣上之位本来名不正言不顺,更何况德不配位。”谢司白点到即止,没再说下去。
僧人端看他一阵,心下暗叹。
“那你今日上山来,又为何事?”僧人接着问道。
“我想请前辈替我看顾一人。”
僧人来了兴致,笑望他:“何人?”
这次反是轮到谢司白微微一怔,他一时语塞,片刻才不紧不慢道:“晚辈珍重之人。”
“珍重之人?这可不像你会说的话。”僧人道,“让我猜猜,莫不是宫中由你拂照的那位小殿下?”
谢司白轻蹙了眉,正要问他缘何会知内情,那僧人先笑道:“你师父云游四海第一处便来此地,这些琐事我若不想知也难。”
谢司白:“……”
僧人见好就收,不再难为他,清了清嗓子,重回德高望重的形象:“你师父曾与我提过她。”
谢司白略一挑眉:“如何说?”
“小姑娘心性坚韧,且敏而好学,若得男身,当为将相之才。”
谢赞对定安的评价向来甚高,听得此言,谢司白并不意外。
“只是困局在你。昭明处事自来当断则断,却在这一事上诸多牵绊。你师父曾言,怕你失其本心,一错再错,终是积重难返。”僧人徐徐补完后半句。
谢司白微拧了眉,不过旋即恢复常态。
僧人打量他神色:“你犹豫,可是因为杀父之仇?”
“不。”谢司白否认得干脆,“她尚属陈家之人,当年之事与她何干。”
“那昭明何惧?”
谢司白不言,一时两人无话,只听得鸟雀嘲哳,梵音自清远而来。
“我原不想累她进入此局。”谢司白慢慢道,“但现在看来,已无他法。”
时值黄昏,暮色四合,远处日落苍山,磅礴渺远,寺中虫鸣鸟叫,均是归家。
谢司白将嘱托的事交代完,便起身告辞。
走时那位老僧在他身后轻轻说了句:“昭明,
前路凶恶,当放就放不失为过。”
谢司白身影稍一顿,却没有回头。
老僧眼看着他远去,心知各人应有各人缘法,默念一句阿弥陀佛,遂不再多言。
谢司白回王府时天色早已完全黑下来,又落了冷雨,淅淅沥沥,小道也变得泥泞不堪。秋韵在二门上接下谢司白,打了伞在他身侧引路,一面向他汇报些白日间无关紧要的琐事。听他提到近日王府四姑娘总是跑来同小殿下打交道,谢司白神色微微冷了一瞬。
映着夜色,秋韵倒没注意到这些。他絮絮说完定安,正要说其他,谢司白打断他,漫不经心问:“她歇下了吗?”
“许是吧,毕竟这样晚了。”秋韵说着回头看了谢司白一眼,少年半张脸映着灯笼明灭的暗光,有些分别不清他的神色,“公子可要去见小殿下?小殿下前几日还常常派人来问你,这几日倒不来了。”
谢司白轻笑一声,仿佛已想到定安气得快要炸毛的模样,眉眼不觉变得温和起来:“她怕是气坏了吧。”
秋韵道:“可不是,在京中公子应得好好的,要当她同盟,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反倒自己一个人连着几日不见踪影。若我是小殿下,只怕这辈子都不想理你了。”
谢司白扫他一眼,秋韵笑起来:“实话罢了,公子换位替殿下想想,可不如此?”
谢司白笑着摇摇头,不再与他说笑,暗忖起旁的事。
将至谢司白就寝的凤鸣苑,外院许是下雨不曾点灯,里院倒是灯火通明。谢司白慢了一慢停下来,眼眸闪了闪,旋即恢复如常。
秋韵亦是跟着顿足,他打量一眼,心里明了了七八分,回道:“怕是那位定南王爷来了。公子可是不想见他?要不要……”
秋韵话未说完,谢司白打断他,语气平波无澜:“不必。进去吧。”
秋韵噤声,安静跟在谢司白身后。
果然是定南王侯在花厅。一见得谢司白回来,他忙是起身来迎。谢司白这几日在外办差,听说是永平帝的意思,定南王并不敢多问,但又惦记着那日所言之事,因而一闻说谢司白回府,忙是赶来求见。
只不过这一次除他之外,另还有一位不速之客。
女子二八之龄,
年轻貌美,身着鹅黄梅花暗纹长裙,发上不多旁饰,只簪着一朵栀子,却是清丽出尘。她跟在定南王身后行礼,至始至终低眉垂目,尤为温婉可人。
谢司白明了几分定南王用意,轻蹙了眉,即刻恢复如常。
定南王出言慰问,多是关切之意。谢司白不咸不淡地应承,不算落他面子,但也热切不起来。
客套话言尽,定南王捻着手中佛珠,慢悠悠话锋一转,方才不经意提起身边人:“宝妍是我三女,林某教导无方,宠她太过,不喜女工,专侍弄些文纸笔墨,听闻大人书法京中一绝,自是心生仰慕。我拗不过她,只好带她来拜见大人,算还心愿。”
定南王这样的龌龊买卖做得多,自然得心应手,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仿佛真的一段佳缘,全无旁意。
那黄衣女子应言用扇子遮面,望了望谢司白,秋水翦瞳,不胜娇羞。林三姑娘自幼得定南王栽培,不与四姑娘一般宠爱,为的不过是做大用途。定南王风月场人,向来自恃眼光独到,他心知宝妍这等女子,天下能拒者不出一二。
谢司白闻言略一挑眉。定南王洞悉其反应,深以为然,正待得意,却听他淡淡道:“怕是让三姑娘失望,谢某书法并不精通,三姑娘念的,许是我师父罢。”
第83章、83
这话一出,房中气氛罕见地凝滞片刻。
谢司白继任国师之位并不久,又同他师父一般都姓谢,定南王费时费力去打听消息,哪知跑岔了路,打听到前一个身上。
定南王笑笑,到底老江湖,转瞬有了托词:“既如此,大人同谢老先生有师徒之谊,老先生骨风,自见得大人身上。”
谢司白不冷不热,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我同师父相差甚远,多谢王爷抬爱,只怕承付不起。”
定南王尴尬,勉强扯着唇角,一副想笑笑不出的模样。他好歹也是年过半百的人,平生所见,实属这位小国师是个硬骨头,着实难以下嘴。
三姑娘咬了下唇,似有不甘,但在这种场合,也不好直言什么。
谢司白看他:“王爷可还有事?”
“自是。”定南王也不和他周转这些场面功夫了,挥退了三姑娘和一应人等,“还是上次提的那事,我知大人公务繁忙,只是眼看着时日不多,若再不动手,怕是错过机会。”
谢司白垂眸:“王爷以为如何?”
定南王缓缓道:“我小女宝珍这些时日同小帝姬甚有来往,择日浴佛,城中女眷一应要上无名寺祭拜祈福,若是大人应允,我让小女带着帝姬一并凑个热闹。离了这府,再要动手倒也方便些。”
谢司白略一挑眉,漆黑眼眸看不出情绪:“当如何?”
定南王笑了下,胸有成竹:“南边灾民暴乱,黎州城虽是暂且安然无恙,但总保不准误入几个漏网之鱼。浴佛节乃陛下钦定的节日,人多拥挤,如若发生一些意外,实是天意,即便陛下知晓,亦能体恤。”
他弯弯绕绕说了这些,谢司白一语点中正题:“王爷要借难民之手?”
“不错。”定南王背着手,面上笑容得意,“难民一来,我儿既出。这女子的心意国师不懂,我却深知透彻。花前月下,英雄救美。试问哪个女子能不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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