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国师》TXT全集下载_49(1 / 2)

小国师 鲸久 4836 字 2023-09-04

九月,赵敬玄整顿三军,趁着士气高昂,北渡洮河。

京中乱成一片,世家投来名状,决意归顺小郡王,又因着谢司白先前治理有方,民间渐有名声显露出来,乡绅地豪亦声援小郡王,何况赵敬玄手握先皇手谕,出师有名,乍看之下,是民心所向。

诚如谢司白所言,永平帝缺的就是良将。他所重用的邵仪一行人,皆是才智有余计谋不足。邵仪这样的,玩弄权术党同伐异是好手,却不懂用兵之道,眼见着即将兵临城下,京中□□不断,他能给出的唯一建议却是恳请永平帝出奔帝京,暂退别处。

永平帝骤然苍老十几岁,便是他不情愿,这也是唯有的退路。议定之后,他即带着残部与忠心耿耿的臣下悄然离宫出京。因怕遭人阻拦,他走得又快又急,竟是连整个后宫都无所耳闻。往日里心心念念帝王恩宠的六宫女子,就这么毫无征兆地,被抛弃在了深墙大院内。

第129章、完结章(三)

深宫多是女眷,御林军一退走,无人可守,顿时乱做一片。纵是邵皇后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永平帝只将赵衷带走,邵仪也撇下了她,只留着两三亲信在她身边作个照应,仿佛昨日她还是母仪天下的后宫之主,一夕之间,就成了被夫君和娘家双双遗弃的落魄妇人。

其他人更好不到哪儿去。长乐宫内,徐湘抱着真如,身旁仅留下几个忠心不二的内侍宫女,为护她安全,寸步不离。她站在长窗旁,外头进进出出全是从前的宫人在忙着搬走贵重之物,打算上路逃命。

曾几何时最为尊贵的地方,现今却充斥着杀烧劫掠。后宫之内哭天抢地的大有人在,徐湘没有半滴眼泪可流。她早知永平帝是个心性薄凉之人,做出这样的事并不意外。她只是觉得茫然,就好像被困在笼中许久的鸟兽,忽然一日被人拆掉了牢笼,却一时之间不晓得该往哪个方向飞。

倒是含烟忧心忡忡:“娘娘,现下该如何是好?”

徐湘望着窗外:“人都没了,还叫哪门子娘娘。”

含烟提议:“不若我们回家去,老爷和夫人都在,就像从前一样,那该多好。”

徐湘摇了摇头:“这主意行不通。皇帝走了,我们这些‘罪妃’却还在。到时新皇继了位,我们私自回去,若因此牵连到家里倒不好了。”

含烟更着急了。后宫不通前朝。在宫里的谣传里,那位小郡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狠人,妃嫔们哭,不仅是哭皇帝,更是哭自己。等落在这等乱臣贼子手上,还不定是什么景况。

宫外也很快得到风声,世家中大部分选择留下来,准备迎新皇入京,另有些与当年东宫谋逆案有所牵连,唯恐新皇上位后开始清算,一并趁夜逃离出京。

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无人可以抵挡顺应天时的大势。

建明七年秋,赵敬玄携大军正式入城。

城中百姓早在多日的战乱中苦不堪言,如今局面逐渐平定下来,他们也不在乎上头的那个位置换了谁坐,只要能恢复往日的生活就好。故而进城一日,街道上堵得水泄不通,俱是等着一睹新皇真容的人。

赵敬玄高坐马上,穿戴着盔甲战衣,

和上次来京时的景况截然不同。至午门外,留下的朝中臣子一齐跪拜,迎他登得大统。

赵敬玄勒住马缰,仰头看着城墙上湛蓝无云的天际,高大巍峨的宫殿壮丽辉煌,和幼时离开前看到的并无二致,人世浮沉,一代兴一代亡,只有它从不曾改变。

赵敬玄翻身下马,抬步上前,臣子随行左右,不敢怠慢。

午门到太和殿的路不算长,殿前玉台九阶,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赵敬玄在最高处停住,转过身来,神色安静,眉目已有君王的威仪在。底下群臣拜三拜,齐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十二月,由钦天监拟定良辰吉日,文宗帝登基,改年号为元兴。皇城中新旧交替之年。因着常年的灾荒战乱,山河间满目疮痍,皆是百废待兴。

新皇继位,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替当年东宫谋逆案里枉死之人翻案伸冤。朝中下发的公案不足百字,却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等到。陈白两家已不剩多少后人在,且俱是失散,就算还了清白,早不复最初。

至于后宫中被永平帝留下的女眷,赵敬玄并不打算为难她们,只囚禁皇子皇孙与别处,其余后妃帝姬,包括邵皇后在内,一并让人送往了南苑厚待,中间有些年岁小没有子嗣的,甚至可以离宫还府。也是内侍清点之际,才发现景阳宫中,静妃带着清嘉自缢于内寝。当时宫苑混乱,景阳宫的宫人七七八八都走散了,唯留大宫女素心一人,但也跟着服毒自尽,故而事发几日,才被人发现。她们之中不见林悠歌的踪迹,谁也不知这位曾盛宠一时的婕妤娘娘去了何处。因林家有罪,静妃不便入庙,埋于别处,只让清嘉进了皇陵安葬。

而邵皇后要比静妃贪生得多,也坚韧得多。她总想着有朝一日邵仪与永平帝会卷土重来,现在的一切不过是暂时的,到时她还是皇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抱着这样的希望,她很快清点好行装,第一批就被送往了南苑。

相比于永平帝当年的赶尽杀绝,赵敬玄这样的处置已算是宅心仁厚。

其中赵敬玄独独留下了两人在京中。一位是徐湘,一位是熙宁。徐湘是因为定安专程来了书信,希望他可以帮她这个

忙,还徐湘一个自由。徐湘该庆幸自己生的不是皇子,若不然赵敬玄不可能让她这么轻易离开。而熙宁则是因为宋楚翊。宋楚翊虽然与邵仪是亲家,但他和邵仪不同,毕竟是寒门出身,更有真才实学,如今朝中正缺人手,十分需要他这样的人才,何况他没有跟着邵仪离开,便是表明了愿意归顺新皇的态度。

因此赵敬玄将熙宁与宋冠一并留下,仅废去她封号,改称县主。

……

在新皇的操持下,万象更新,京中很快恢复了生气。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随着往事尘埃落定,真正的清算才要开始。尘世中的事无非是这样,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象一变,谁也料不定起运的是何人,失势的又是何人。

赵敬玄和永平帝不同,可能因为他尚且年轻,有或许是谢赞与谢司白从前的教导,他志存高远,立志要做一代明君,广开言路,与永平帝独行专断,又利用青云轩挟制群臣的做法完全不一样。很快尽收人心。

而在这熙熙攘攘的风云变幻中,却是少了至关重要的一个人。

谢司白。

这位替文宗帝打下天下的功臣,并没有跟着一道入京,甚至没有接受新皇的论功行赏。他再度消失在朝堂视野之中,一如当时青云轩大火后,离开得突兀而干净。

事实上早在赵敬玄将入帝京时,谢司白就请辞离去。小郡王甚为不舍。他想让谢司白进京,以白因笃之子的身份重新面世,拿回本应该属于白家的东西。谢司白却拒绝了他的好意。就像当初与玄净大师说的一样,他的目的只在溯本清源,达成心愿,便已是了无遗憾。

谢司白走时同谢赞道别,谢赞道:“你决意要走?不等着看他坐上那个位置?”

谢司白摇头,笑道:“小郡王会是一个好皇帝,知道这一点足矣。”

“你从前循着我的名号,继承了国师一职,实际不过是替人办差的下手。现在算是实至名归,何不趁此机会一展抱负?”

“我与我父亲不同,他忧国忧民,心向天下,而我做不到。”谢司白道,“你从前也常说功成身退,叫我学范蠡,先生不记得了?”

谢赞不动声色:“小郡王不是勾践,他不会忌惮于你

。”

“可我从前替前一位办了不少上不得台面的事,要说干净也不见得有多干净,民心所向是大势所趋,我不该成为一位明君圣主身上的污点。”说着,谢司白稍一顿,“况且……”

“况且什么?”

谢司白笑了:“况且离开得太久,是到归期了。”

谢赞知道他指的是那位小殿下。说来说去,他不心向天下,是因为早心系一人。世事难两全,即便是这世上最聪明的人,也很难同时兼顾到方方面面。当年白因笃心念朝堂大事,对身在定州守孝的白夫人自然多有亏待。谢司白不愿让定安也重蹈覆辙。

谢赞不是个困囿于情情爱爱之中的人,他虽是不理解,但也尊重谢司白的选择。毕竟真正重要的是什么,每个人的答案都有所不同。

谢赞又问他要不要恢复旧姓,谢司白说不必了,他说白昭云已死,现在活在世上的只是谢司白。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白昭云和谢司白是两个人。没有人会比谢司白自己更明白。

谢赞看着眼前已成长为独当一面的青年,一时有些想不起第一次见面他是什么样子。那个比女子还好看的小少年,或许早就化作尘埃,消失于世间。

“邵仪和那一位还没有找到,若有消息,我再派人知会你一声。”

谢司白点头。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言尽于此。

朝廷那一仗打了快一年,波及之地,到处是民不聊生,更因地方官战时都逃往京中,当地百姓不光要防着趁乱而起的绿林山贼,还得顾忌闲散逃兵作乱。有些被逼的活不下去,只得躲藏进深山老林之中。现终于四海平定,由着朝廷任命的州县官员陆续抵达城镇,不仅将山上的百姓劝导归家,还令许多士卒解甲归田。当今天子奉行休养生息之策,不似前一个大兴土木劳财伤民。这才渐渐得以恢复生机。

隐匿在街市角落的小酒坊,外挂着招幡。此地依着天台山而建,一部分靠着在山中伐木做工为生,另一部分则负责耕种,天将黑不黑之际,从山间田间归来的人就近歇脚,都选在这一处。

又到一年春耕时节,坊中座无虚席。二楼这些人中,独有一个最为醒目。那是个荆钗布裙的小姑娘,

瞧着年岁不大,可出落得亭亭玉立,纵观方圆十里,挑不出一个比她更出众的来。

那姑娘虽在酒坊,却只吃茶。她虽衣着朴素,可气度不像寻常人家。周围人都猜测是不是哪家的小姐跑出来游玩,未敢上前搭话。

正适时,楼下忽的传来响静,喝骂声打砸声不断。楼上人却司空见惯,只有几个往下面瞅了瞅。原来世道清明后,酒坊生意日渐兴隆,店家赚的钵满盆满,自然有人看着眼热。这几个地痞流氓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全是战时聚来的无赖,在城中臭名昭著,整日里游手好闲,到处聊猫逗狗,即便被官府抓了去,没个几日放出来又是祸害。何况他们人数众多,一拨进去还有一拨,寻常店家不敢报官,唯恐被报复狠了,只能是忍气吞声。

小二忙把一早准备好的银两送过去,那些人得了好处,方才停手。他们今日兴致颇好,让那小二备足酒菜,送上楼来。

听得楼梯传来脚步声,围着看热闹的人慌忙收回视线。这几个恶霸为非作歹,什么事都做得出,没人敢惹。

定安在边角的位置,自顾自把着茶盏,从头到尾就像没有听到一样。那些人上来,一眼就在人群里瞥见最惹眼的这一个。

其中一个獐头鼠目的年轻男子舔着脸上前来,待她可不比待店家凶神恶煞,他笑眯眯道:“你是哪家的姑娘?怎么瞧着面生。”

定安似笑非笑抬头扫他一眼,便是垂眸,好似什么都没有看到,将这人无视个彻底。

那男子在自己弟兄面前自来威风,见这小娘子不给面子,顿时恶向胆边生。他就近坐下来,手不老实,想摸定安的脸,却是被躲开了。

“小娘子应不是这里的人。你不如打听打听,我马老四在这里是什么地位。我瞧你模样周正,不如随我回家做我娘子,保你吃香的喝辣的,如何?”

第130章、大结局

定安没有回答,始终一副懒怠理他的样子。那马老四见她衣饰清简,又出现在这样不入流的地方,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大人物家的千金,愈发得寸进尺,讲起话来口无遮拦:“小娘子怎不理人,莫不是个哑巴?我劝你还是识点抬举好,伺候好大爷,好处多了去了。”

定安刻不是从前那个一听浑话就面红耳赤的小姑娘,她托着脸,眉眼弯弯地抬起头。这小美人不笑还好,一笑明眸皓齿,简直是要了人命。那马老四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不觉愣了愣,但很快他就发现小美人看的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

“我识不识抬举不知道,不过你怕是要遭殃了。”定安笑吟吟道。

马老四回头,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白衣剑客,那也是个相貌极好的,凛然出尘,遗世独立,只是手里用油纸包起来的食物,与他未免格格不入。

马老四已然察觉到不对劲,但他们这行的,怂什么都不能怂气势。若是一怂,砸的是饭碗,赶明没人服你,自然也没人怕你。

马老四拍案而起,仗着人多想唬住对方,但那剑客先动了手,剑甚至都未出鞘,只森然架在他脖子上,可马老四却感到一股莫名的恐惧。

“给你。”这句话是对定安说的。

谢司白把油纸包扔在桌子上。

他们这群乌合之众不过是借着身强力壮聚集起来祸害百姓,跟真正有功夫的人根本比不得。楼下店小二才将将把砸倒的桌椅收拾好,就听得楼上传来几声动静。他心里咯噔一声,以为是哪位不识趣的客人同这群无赖起了冲突,正待去查看,方才趾高气昂往楼上去的几人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来,像是后面有鬼追来一般,头也不回地跑出了酒坊。

店小二忙是上楼,并没有他想象中的一片狼藉,仅有一张桌子倒在地上,被摔得四分五裂。

二楼的酒客各个噤若寒蝉,没有敢开口说话。店小二咽了口唾沫:“敢问这是……”

“劳损的钱算在我账上。”

说话的人是在边角的位置,由于背对着他,店小二看不清面目。只他对面还坐着个面容姣好的小姑娘,正喜滋滋吃着他专程带回的桂花鸭。

小二不敢多言,也没说应不应,只慌里慌张跑下楼将这件事告给了店主。

那些个恶霸被整治一通的消息固然听得大快人心,可他们不是好惹的,怕就怕这群人柿子捡软的捏,最后还是把账算到酒坊里来。

店家苦着张脸,愁眉不展,心里已做起连夜跑路的打算。

谢司白以前替永平帝当差,这种地头蛇见的不少,他听定安讲了大致情况,便是清楚其中的门道。

gu903();等着吃过饭,谢司白将身上的一道令牌留在了桌子上。那店家不明白是何意,谢司白道:“拿着这令牌去府衙替我传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