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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春色 遥舟无据 4731 字 2023-09-04

如今既认出了翠屏姑娘,那么翠屏姑娘后头的那位......

李嬷嬷忙不迭地道歉:“老奴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勿恼。”恨不得跪在地上。

“奴婢有罪,未能管束好府上的下人......”连带着翠屏也开始认错。

说完这句,翠屏垂眸,等着皇后示下。

皇后摆摆手:“无事,你们先起来吧,我不过一寻常妇人,这么紧张作甚。”她笑得如宫中一般温婉。

翠屏自也揣摩出了皇后的意思。

她此番乃是悄悄前来,自然不希望闹得人尽皆知,便是受些委屈也不得不忍了。

好在自个儿在李嬷嬷未说出更过分的话前就站了出来,若是......后果不堪设想。

女人都是最记仇的。

“贵人慈心。”李嬷嬷忙不迭地磕着头,直到皇后三人离去许久,阿蒙拽了拽李嬷嬷,她才双脚瘫软在地,擦着满头的冷汗道:“天爷,亏得翠屏姑娘早早出来,否则还不知道老奴会惹出什么乱子来。”

阿蒙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他实在还小。

“嬷嬷是为了我,我自会保护嬷嬷的。”就像那时候对絮絮说过的那样。

那双桃花眼虽小,却也发挥了老少通吃的魅力,只这么一句话便将李嬷嬷哄得不见眼,将阿蒙搂在怀中好好疼了疼:“小少爷真是会疼人的,这是小少爷往后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您可以为老爷,可以为贵妃,却独独不能为老奴。”

提到絮絮,阿蒙的眸光黯淡下去,李嬷嬷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忙安慰:“小少爷怎的了,可是老奴说错了话?”

阿蒙摇了摇头:“絮絮不再是我的了。”所以他也不必在为她了。

她将他抛弃了。

“絮絮......是谁?”李嬷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阿蒙并不回答。

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虽无禅房,却不乏曲径。

崔奉喜爱江南园林,便将自家的院子设计成江南园林的样子,曲径、回廊、鹅卵石路、小池塘,无一不在精髓处。

就连皇后这样见惯好东西的人都不免赞叹。

“本宫从未去过江南,可听闻崔老爷喜欢江南园林,今日瞧见崔家宅邸,大约可以窥见了江南好风光,想来,这园子定是请了江南的名师来设计铸造的,崔老爷的心思,当真巧妙玲珑。”

夏日的紫藤萝开败了,独留了一大把绿草缠在小石亭上,一幅别有洞天的样子。

京城不曾见到过。

翠屏回话:“娘娘过誉了,不过我家老爷的确是醉心于园林。”

“本宫听闻,因是从前崔贵妃的母亲,崔老爷的原配夫人喜欢江南园林?”

翠屏点头:“回娘娘的话,确实有这么回事,我家老爷对夫人情深至极,这么多年都不曾另娶他人,便是府上的姨娘们,也都是照着夫人的样子才纳了的。”

皇后默然无言。

良久感叹一句:“夫人当真是好福气。”

尾音减弱,良久无人搭话。

甘凛微瞧着面前的屋子道:“娘娘,到了。”

“这屋子不曾住过人,可府上人勤快,总是时常扫洒的,娘娘大可放心,若有什么缺的,娘娘只管叫凛微来找我,翠屏必为娘娘安排妥当。”

皇后点点头。

翠屏正要离去,不妨被皇后掐住了手腕。

“你这样的聪明人,怎会不晓得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翠屏缓缓抽出手腕,却没有瞧皇后:“娘娘此言,奴婢不晓得是何意。”

甘凛微上前一步,道:“你一定晓得,许姑姑是怎么死的吧。”

自然是陛下责令杖毙而亡的。

皇后冷笑一声:“她是为了贵妃而死,你扪心问问自己,不过数月,贵妃身边的人都换了几波了?”

“你自以为是贵妃的陪嫁,可贵妃是怎么对待你的?她小产后首先做的便是杖责你,要知道,许姑姑便是杖毙而亡的。你有几条命待在她身边?”

皇后自以为是地挑拨着。

翠屏并不回话。

等到皇后将所有话说完,翠屏才福身告退:“若娘娘没有别的吩咐,奴婢便先回去了。”

待到翠屏走远,甘凛微才问皇后:“娘娘,她怎的如此不识好歹?您是一国之母,她竟如此对待你!”倒是忿忿不平得紧。

皇后转头笑了笑,而后拍了拍甘凛微的脸蛋:“傻孩子,本宫早就料到这个结果了。本宫不过是试探试探她的态度罢了。”

“如此瞧来,翠屏对其主子,极为忠心。”甘凛微恍然大悟。

皇后喟叹道:“能有此等忠仆,着实叫本宫羡慕。”

从来再好的猛将都不如一个全身心为主的忠仆。

且崔兰音身边还有这么多为她前赴后继,不惧生死的男人,包括陛下。

她凭什么?

“你说,她凭什么,凛微。”皇后发问,忽而回头,笑得灿烂诡异:“为什么本宫不配?他们都觉得本宫不配呢。”

可她,偏要配得上呢。

第47章暴雨

眼瞅着到了夏天的尾巴,原本晴好的天,却一阵阵下起雨来,颇有江南雨季的样子。

清河百姓也都连连称奇,怎的今年雨水这般的多,雨像豆子似的,不要钱地往下撒,浇得人是心潮身也潮。

雨势颇大,几乎寸步难行。

只是早已定下回程的期限,也不好耽搁,便也只能在雨幕中前行。

好在是大雨总是一阵一阵的,过了时间便只是小小的一点细雨,并不碍事。

京中探子传,张郑二臣把持了朝政,将皇后软禁在启祥宫,因着其余宫妃和皇子公主们前些日子去了广贤寺中祈福,途中忽遇山路崩塌,出不得寺庙,便索性在山中住下了。

倒是凑巧。

生生免了一场灾祸。

朝中气氛早已剑拔弩张。

以皇帝为首的宋将军、南大人等皆对张郑二人侧目而视,只可惜张郑二家在先前的金吾卫中有着不少的旧人,这些旧人因不满皇帝撤换,索性投了张郑而家。

这些人对宫闱地理,是再熟悉不过的。

张郑二人也算是变相控制了皇城。

饶是宋将军兵符在手,可奈何大军无诏不得入京。

况且张郑二人将京城围得铁桶一般,寻常人根本递不出消息。

容璟取下鹰隼爪上的信笺,顺手摸了摸那鹰隼,笑道:“乖,好好传递消息,此间事了,朕必好好犒赏你,带你去围猎,可好?”

那鹰隼仿佛孩子一般,在容璟手心啄了啄,而后盘旋在头顶飞了一圈,又叫了一声,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絮絮被鹰隼的叫声吸引而出。

“陛下这鹰养得好。”这是真心赞叹的。

谁曾想,容璟竟不走寻常路线,叫围猎所用的鹰隼来往送信。

鹰隼不似信鸽,遇到危险尚有能力一搏,且它是猛禽,最难驯服,皇城中人应该也想不到,皇帝竟能以它做信使。

“这鹰隼,是朕途径漠河所得,当时,它还是只小鹰,被猎人射伤了翅膀,机缘巧合之下便跟了朕。”

容璟语露骄傲。

草原人将鹰隼比作人与上天间的信使,一向对其极为尊崇,能驯服鹰隼的勇士,在草原都是受尽爱戴的。

可惜絮絮并无那方面的机敏意识,瞧着那鹰隼飞走后,便再没理会容璟,自己钻进了马车,舒舒服服地坐着了。

容璟得了个没趣。

皇后将帘子放下,唇线稍抿。

甘凛微能感觉到皇后目前的心情并不是很好,是以也不敢多嘴,只是静静坐着,给皇后斟了一杯茶搁在小几上。

皇后盯着自个儿手中的茶盏,先是瞧了一眼甘凛微,而后微微笑了起来。

“崔兰音,你的好日子不会太久的。”皇后将茶水一饮而尽,忽得“咣当”砸在小几上,愣是将甘凛微吓得不敢抬头。

良久,皇后才摸着她的脸道:“傻孩子,别怕。本宫要给你最好的。”

是夜,狂风暴雨。

郑家派的先锋兵果然来了。

营帐的火光叫雨浇得忽明忽灭,暗沉沉一片,那一小队人吗便趁着万籁俱寂时悄然摸上来。

先是抹了巡逻的卫队的金吾卫们的脖子,而后悄声摸进营帐......

雨势小了下来。

“中计了!”不知谁道。

两处竹林忽得火光大盛,金吾卫将营帐所在地团团围住,一时间竟亮如白昼。

絮絮与皇后围着兜帽,其余人暴露在雨下,身上的衣裳尽数湿透,显然是潜伏已久。

方才一阵乱斗,场中偷袭之人所剩无几,活着的也是衣衫褴褛,狼狈至极。

其中一人看着容璟所在,奋力举刀前往,只是还未挨到衣角便被金吾卫首领童观射杀。

“不自量力。”冷漠且轻蔑。

然而那人的刀却未对准容璟,而是絮絮。

唯有备受宠爱的崔贵妃才能站在陛下身侧。

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将手中的刀掷向絮絮。

“兰音!”

“逆贼敢尔!”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那人欣慰地闭上双眼,双手失去力气,整个人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温热的血溅在脸上,絮絮抱着容璟倒在地上。

平生头一回,这样抱着一个濒死的男人,也是平生头一回,被这样的热血喷溅满脸。

她失魂落魄地摸着容璟的脸:“容璟......你可别死啊,你怎么能为了我死掉呢?我怎么承担得起。”而后转变为哭音:“我不准你死!容璟!你听见没有?”

“容璟,你若死了,那我也便陪你一起吧。”

她伸手握住容璟胸口的刀刃,握得满手的鲜血,却仍不停下,直到一双手将她强硬拉开。

“我没事。”

“御医!御医!还不快来!御医,你死到哪里去了!”童观扯着嗓子喊道,微微颤抖的手擦了擦额上的汗。

在场的人皆是松了一口气。

好在是虚惊一场。

陛下无事便好。

御医被拉到容璟面前,稍加诊治,道:“陛下福泽深厚,并未伤及要害,只不过是皮外伤,稍加调养便好。”

童观立刻跪下请罪:“臣有罪!”

金吾卫跪倒一片。

雨淅淅沥沥地往下落。

絮絮将自己身上的袍子扯下,盖在容璟身上,忙道:“还不快将陛下挪进营帐!”

身边的皇后从方才起都一动未动。

直到此刻。

皇后抽出身旁金吾卫腰侧的剑,直直走了过去。

“大小姐......原来......原来是你!”一剑毙命。

皇后剑扔在叛贼尸身上,冷冷道:“天亮之前,处理干净。”

数年之前,容璟谋朝篡位,便是这位皇后陪着一起篡的。而今皇后仍在身边,风姿不减当年。

金吾卫热血沸腾。

人人都慕强,金吾卫自没什么不同,皇后杀伐果断,全然不似闺中女子只知惊慌错乱,叫他们心生钦佩。

如今皇帝身患重伤,显然不适合再劳心劳力,这之后的事情和路程,便要靠皇后带着他们走完了。

容璟陷入昏迷前也道:“一切俱听皇后的。”

与此同时,皇后却有些心神不宁。

眼睛一闭,满是那人死前的诘问:“大小姐,怎能是你!怎会是你!”

父亲精心养着的死士,自然是认识他的。

从前帮助容璟谋朝篡位,父亲的死士曾短暂地交由她带领过。

而今晚死的人里,有一半都是她曾经的部下。

“我,郑柔嘉,从来都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皇后自梦中惊醒,缓缓擦掉面上的泪水。

怪只怪他们跟错了主子。

夜深了,雨也停了。

营地的士兵多无聊,闲时便聊起了皇后娘娘的过往。

陛下的营帐中崔贵妃伺候,四喜也闲的无聊,便与金吾卫们围在一起闲谈。

白日虽热,可秋风一过境,总是一场雨一场雨地凉起来,尤其夜里,沁过雨的夜晚凉意颇重。

“我听闻,皇后自小在闺中便喜欢瞧那些兵书,与其他闺秀格格不入,后来还是在她父亲的申斥下才弃了那些兵书,改看的女则女训。”那金吾卫一边搓着手,一边看向四喜。

他们这块儿,就属四喜和童观卫队长对皇后的过往最为了解了。

有人道:“我还听闻,当初陛下重伤让皇后领兵,击退了废帝的三万兵马。”

“要我说,皇后若是男儿身,必是不世良将,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四喜微微睁开眼,瞧向这群金吾卫们中间。

他抬了抬脚,将鞋子里的水抖出来。

“皇后始终是皇后,不管是为了陛下征战沙场还是坐居深宫,都是咱们皇朝的皇后,是受万人拥戴敬仰的。”

“岂可亵渎?”他眼一瞥,觑了方才说话的小兵一眼,那人立时脸涨得通红,赔罪道:“小人不该议论皇后。”

“只是......心生钦佩,实在有些可惜罢了。”他补充道。

四喜冷哼着走开。

夜风轻柔,却也冰凉得有些刺骨。

宫里好似就连风都是燥热的,大约只因人心难静。这会子脱离了皇城的种种繁华,在这最质朴无华的山野间,倒反而寻回了些,迷失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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