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而薛辞的心,却再也平静不下来了。
八月十四,容璟即将回宫。
絮絮摸了摸肚子,将提前准备好的火棉塞进袖兜,自己替自己穿好了鞋袜,才走出去吩咐宫人,准备好容璟爱吃的酒菜。
每逢佳节,容璟总爱来她宫里饮杯水酒。
泰山封禅结束得很快,算着日子,容槿也该回来了。
絮絮没有选在容璟不在的时候动手。
他不在,许多地方必然机关重重,重兵把守,但若是他回来了,也许这些地方的警惕会降低许多。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容璟回宫了。
回宫第一件事便是直奔她处。
明晚十五,容璟要陪伴皇后,所以他今夜必来。
絮絮的月份已经很大了,大到睡觉时不能自个儿独自翻身,而又因为肚子太大,又总是没日没夜的失眠。
此刻,容璟面露喜色,瞧着絮絮的肚子,像是瞧着什么稀世的宝贝似的。
“真有两个啊?”
皇室鲜有双生子,可前阵子御医来诊脉,说贵妃的肚子里该有两个孩子,所以肚子才会这么大。
可把容璟给高兴坏了,当即便赏了那御医一斛珠珍。
从此那御医便更加尽心尽力的伺候着了。
“泰山热不热闹?”絮絮替他掐着肩膀,两个人坐在美人靠上,容璟先饮了一杯酒。
“自是热闹的,想着若是下回再去,定能带上你了。”自古封禅,唯有帝后同去,容璟这是将自己当妻子一样看待了。
她心头百感交集,却统统叫她镇压了下去。
“封禅是您同皇后做的事,怎好带上臣妾,这于理不合!叫那些个老臣知道了,又要骂臣妾了。”这些年絮絮在朝堂上挨的骂可不少,回回都叫容璟给怼了回去。
那些老臣瞧着左右陛下也没怎么荒废朝政,便也索性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况且他们又没女儿在后宫,何必费那心思去学郑氏和张氏一样作死呢。
只是近来,废后之声颇大。
起头的便是薛知,他倒也算个人精,风往哪里吹,他便往哪里倒,一心想在絮絮面前搏个出彩。
只是到底容璟还没有废后的心思。
且不说絮絮并没有那个意思,便说皇后......张郑谋反可是出了大力的,禅儿更因此废了一条腿,于情于理,他都做不出废后的事。
再说他对絮絮,又怎会需要皇后的位置来证明。
“在朕心里,你是唯一的妻子。”
只要絮絮生下孩子,她的儿子就是太子,待他百年之后,仍旧是做太后。
所以废不废后,其实所差不多。
崔家庶子在国子监学得很好,两年之后便能参加春闱了,他又是个聪明的,又向着家里人,往后絮絮生了儿子,一定能帮得上忙......
想着想着思绪便飘得远了,容璟只觉得脑袋发昏,隐隐约约听到絮絮道:“陛下,您喝多了。”
而后竟真的一头栽过去,人事不省了。
絮絮在容璟身上搜了搜,从他腰间取下一块腰牌。
有这一块腰牌,便是如朕亲临,内宫之中,无往不得了。
“陛下,陛下?”为保险起见,絮絮连着拍了容璟的脸两次,见他都没反应,才放心地换了衣裳出了门。
后院藏了贞嫔的夜明珠和絮絮早就准备好的盘缠。
絮絮再次来到关押薛辞的地方,已是轻车熟路了。
容璟随身带着锁扣的钥匙,方才絮絮也一并取来了。
“快换上这身衣裳。”絮絮将一件太监服塞在薛辞手上:“快些,咱们时间不多。”
薛辞听话地穿上太监服,絮絮拉着他的袖子,两个人便疾步向前。
走到一半,絮絮忽然贴在墙上扶了扶肚子,薛辞当即便紧张地问:“可是惊着了孩子?”
絮絮摇了摇头,咬着牙道:“快走,我那药效不强,容璟只怕快醒了。”
又是一阵无言。
很快走至城门处,絮絮停了下来,将包袱塞在薛辞手里,又将腰间的腰牌取下,对他道:“你拿着这块腰牌出去,再不要回京城了。”
一别数年,骤然相见,却发现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薛辞看着城门,有些茫然,拉住想要离开的絮絮,语气有些急躁:“你不同我一起走了吗?”
絮絮分开他的手,看着他,认真道:“我走了,谁来保我崔家。”
“你好好活下去,就当是......就当是为了我们的孩子。”她微有些哽咽,谁也不曾料到彼此再见竟会是在此种情境之下,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两个人都再也回不去了。
“薛辞,你要认清现实。”
“我的愿望,只希望你同阿蒙能好好活着,如此我便心安了。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从此以后,我是生是死,都同你再无瓜葛了。”
“我们夫妻,情断于此。”
时局所迫,每个人都在艰难地活着,她不能自私地毁了所有人。
如果可以,只要毁了她一人便可。
反正......她从来也不是完整的。
远处灯火通明,净池的莲花开得真好啊,好到繁华似锦,一路鲜艳,欲灿烂到天边去。
然而絮絮眼中再没了风景。
有人朝她而来。
一步一步的,他手持着宫灯,走得隐忍而克制。
“朕原以为,朕同你一路扶持,好不容易走到今日,你会感念我们往昔的情分,原来不过是朕,一厢情愿。”
宫灯落在地上,瞬间烧得只剩灰烬。
那上头的琼楼玉宇终是消散不见。
絮絮不知自己站了有多久。
直到,大雨倾盆。
她捂着肚子,痛得坐在地上,雨渍混着些别的什么,痛得人直想打滚。
有什么落在耳边,轰隆隆的,大约是雷声吧。
闪电混着雷声,狂风骤雨,兀自叫人害怕得紧,她捏着裙子,将嘴唇咬得发白,愣是没喊一声出来。
还是有宫人发现了她。
是只见过一面的,甘泉宫的卢姑姑。
“娘娘要生了。”她是久居深宫的老姑姑,自然一眼就能瞧出絮絮现在的状态。
只是,在这样的时节生?
老天也太难为她了吧。
絮絮忍不住苦笑。
卢姑姑将伞递到她手中,絮絮因为太痛,只瞧见卢姑姑被雨浇得模糊的眉目,听她喊道:“奴婢去喊些人来,这里离甘泉宫最近,委屈娘娘在那里生产了。”
其实在哪里生产都没关系,只要有瓦遮头便是好的。
絮絮重重地点了点头。
卢姑姑喊来几个宫人,搀扶着絮絮,慢腾腾地往甘泉宫去了。
虽然絮絮生产过,按理来说这二胎该是很顺的,可谁叫这胎竟是个双生子,两个孩子挤在一块愣是下不来,可是愁人得很。
卢姑姑急的直跺脚:“这会子上哪里去找有经验的产婆啊。”
正说着呢,有个甘泉宫的小丫头兴奋的喊道:“接生婆来了!接生婆来了!”
卢姑姑立刻双手合十感谢上苍,这幸亏是有接生婆,否则就她们几个宫女,怎么应付得过来?
“杏儿,你速去御医局去将原判大人请过来,以防不测。”
杏儿忙去了,片刻都不敢耽搁。
产房里头絮絮憋得不喊一声,产婆兀自道:“娘娘再用力些,老大就快出来了!”
卢姑姑锤了锤手:“怎么净挑着这时候生了,娘娘身边也没带个人,这是碰巧叫我碰上了,若是碰不上......”恐怕一尸三命啊。
这谁担待得起!
“生了!生了!”折腾了得有大半宿,总算是生了。
絮絮欢喜极了,也想不到先前的那些事,只问那稳婆:“是男是女?”
第52章生产
“是个男孩。”稳婆还未说完话,后头的宫女又哎呀起来。
“嬷嬷嬷嬷,里头还有个呢!”可不正是,卢姑姑拍了拍手心,甚是懊恼:“我怎么忘了,贵妃娘娘肚子里是双生子,太医早就说过的,这会子一高兴,就给忘了。”
絮絮已经有些脱力了,可是还有一个在肚子里。
“怎么出不来啊?”卢姑姑急得满头大汗的,稳婆的面色也不大好。
“双生子多是难产,贵妃这胎,小皇子的头是朝下的,可是相应另一个孩子的位置却是反的,这是许多怀了双生子的妇人都会遇到的。”稳婆看向卢姑姑,褥子上的血越来越多了,稳婆忽然大喊一声:“贵妃不好了,快,快叫太医来!”
稳婆只负责接生,若是产妇在生产过程中遇上难产血崩,都还是要太医来拿主意的。
卢姑姑搡着小宫女:“你还杵在那里干什么,还不快叫太医进来!”好在方才是提前请了太医,不至于太手忙脚乱,可是观着贵妃娘娘的面色,再瞧着褥子上渗出的学,怕是不大妙了。
产房狭□□仄,几个宫女嬷嬷太医站在一处更是挤得不行,太医施了几针,突然摇了摇头:“不中用了,还得看贵妃娘娘自己。”
“娘娘,您得活啊!”絮絮忽然听见有人在自己耳边这样说。
很久之前,薛辞告诉她,你要活。
后来,哥哥告诉她,爹爹希望他们活,去做人上人。
可是活着,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意识有些脱离,眼前的一切朦胧起来,有人拉着她,告诉她:只要闭上眼,这里的一切就都结束了。
可是,还有什么......总还有什么是,割舍不掉的。
崔家,阿蒙,她两个孩子,有一个还在她肚子里,那个孩子,她还没有睁眼看看这世界,就要随着她一起去吗?
“太医......太医,救救我的......我的孩子。”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那两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待了十个月,十月怀胎,早已融为一体,再也割舍不得。
“娘娘,生产的时间太长,孩子已经窒息过去了,可这一时半会孩子也下不来呀!若是再憋闷下去,恐怕孩子就不行了。”稳婆怕她听不见,特地喊得很大声。
絮絮拽着床帏的带子,咬着牙,汗水浸湿床帏,她突然道:“剖吧。”
只能剖了,她拼着命,也要让这孩子活。
“无需多言,太医掌刀,若我女儿活不下,我也不能独活。”她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太医,盯得他汗毛竖立,整个人如坐针毡。
良久,太医终是妥协了。
一刀下去,血肉模糊,孩子躺在母亲身体里,脸色已有些紫了,稳婆眼疾手快将孩子取了出来,倒着拍了拍胸背,孩子仍是没有反应。
身体上是莫大的痛意。
切肤之痛,大抵如此。
“是个女儿。”有人告诉她。
像当年她和哥哥一样,是一对兄妹,大约,也是天意。
她得活着。
“万幸,孩子包住了,娘娘的血也止住了。”杏儿欢呼雀跃。
“卢姑姑,这缝合的活计得交给你了。”宫中女眷绣活伶俐,太医是粗人,自然比不上。
银针煨了火,卢姑姑小心地穿了线,下手时有些紧张,针刺到肌肤里,絮絮咬着牙不敢动弹。
宫女眼泪都快出来了:“娘娘您咬着这个,咬着这个会好受些,嘴唇都咬破了。”
宫妃生产,哪里有过这么大阵仗的,剖腹、缝针,哪个说出去不惊愕世人,这内帷里还进了男人来,只是人命关天的,倒也顾不得男女大防了。
絮絮咬着宫女递过来的小木棍,愣是没叫一声出来。
卢姑姑缝完伤口已是大汗淋漓,收了针,手才开始颤抖起来。
那不是在绣绷上缝制,而是在人皮上。
只此一次。
“小公主哭了。”稳婆才笑出来,方才拍了许久,这会子终于是再得生机了,絮絮也松了一口气,沉沉睡了过去。
她的一双儿女都活着,真好。
“陛下可来了?”卢姑姑抱着小皇子,直出了内殿才问过值守的宫人。
“未曾。”却如是道。
往昔便是贵妃有个什么小磕碰,陛下都巴不得快些过来,可是今日贵妃在净池边将要临盆却是一个人也没有,而生产这般凶险,竟连皇后都没来,岂不怪哉?
“昭华阁失火,宫里人都救火去了。”那小宫人如此回答。
若不是今日贵妃在此生产,恐怕她们宫里的人也被调去救火。
“昭华阁怎会失火?”卢姑姑拧眉。
昭华阁不过是个荒废已久的小楼,已经许久没人住了,并无什么特别的,平日里更没什么人会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不能再咸鱼下去了!
第53章身故
宫内失火,整座皇城皆亮堂堂一片,火光直冲天际。然而好在昭华阁位置偏远,并不与别的宫室相连,是以并未造成连片的大火。
只是发现时,火已烧得很旺了,再扑救也无济于事,并不起什么作业。
金吾卫一桶桶地往火场里扑水,宫女、太监,皆是灰头土脸的,被火烧得快焦了的横梁忽然“砰”得倒塌下来,屋宇坍塌得更厉害了。
容璟讨厌火。
数年前的那场大火,废帝不知所踪,至今是他的心头大患。
而今日大火前,薛辞被兰音放走了。
从无任何好事。
“陛下,昭华阁里好像有人,方才救火的宫女瞧见了,影影绰绰一个人影,并没有呼救,金吾卫来的时候,屋子已经进不去了。”四喜抬头看容璟神色。
他眼里还映着残余的火光,恩威难测。
看来是一心寻死。
容璟负手站立,皇后姗姗来迟,过来之后便跪下请罪:“昭华阁失火,臣妾有罪,还请陛下责罚。”
容璟捂了记胸口,之前受的伤并未好透,还是有隐隐的疼痛,因此他并未扶皇后起来。
“后宫失火确实是你的责任,只是今日有人故意寻死,与你无干,不必自责。”他言语淡漠,神色平静,叫人什么也琢磨不透。
皇后朝后退了一步,捂着嘴巴,惊愕道:“怎有人刻意寻死,若是宫女,光是火烧昭华阁的罪状,便祸牵连三族,她这是自己不想活,还想要家人陪葬啊!”
容璟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陛下,宫人都在这儿,除了甘泉宫的几个不在,奴婢也查探过了,并未少人。”容璟特遣了信任的姑姑去查探,方姑姑是他母亲的陪嫁,自景妃去世后便一直在皇陵守着,还是前一阵子,才被接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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