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棽从仓库排班的小白板上把马克笔取下来,一撸袖子,“我来我来,你跟我说哪块儿是哪类。”
李他当真撕开酸奶,倒了坚果进去搅着吃,一边指挥,“这边是牛奶饮料区,那小角落一般放坚果糖果巧克力、那是饼干蜜饯果干……”
岑棽一边听李他介绍,一边翻腾,涨了不少见识。
“这个什么?泡椒凤爪?”岑棽抓起一袋零食,“不就鸡爪子?70g和135g可以放一起吗?”
李他在旁边默默看着岑棽,酸奶还没吃完,“可以。”
岑棽把什么泡椒的、卤的、辣的,什么腿儿爪子脖子翅膀……全倒一个纸箱里,交叉封了,拿马克笔在纸箱正面写“爪子2/4,脖子1/4,翅膀1/4”。
写完,岑棽把正面就到李他面前,“能明白吗?”
李他瞪大了眼睛,点点头,问:“为什么不约分?”
岑棽诧异地抬头看着李他,“你们店里要是人人都像你一样好学,我就约分了。”
李他按照岑棽的方法,放下酸奶也去分类。
仓库有些陈货,是销得较慢的榨菜老干妈之类,有瓶装的有袋装的,在仓库搁太久,瓶盖上一层灰。
其中可能有袋装涨袋的,岑棽不注意,又摸了一手油。
“我操。”岑棽语气平静,把手凑近闻了一下,皱了皱眉,然后问:“什么破了,我一手的油。”
李他笑,赶紧去外面拿纸巾和毛巾,他拧了毛巾进去,岑棽还蹲在地上,占了一大块地儿,正一只手理货,另一只满是灰尘和油渍的手垂在旁边。
仓库灯光昏暗,那只手垂在地面以上,手指又长,中指指尖似有若无地戳着地面。
仓库又狭□□仄,灰尘遍布,暗处墙角还有蟑螂,岑棽蹲在那里简直格格不入。
李他突然就笑不出来了,他蹲下,也不和岑棽说话,把岑棽的那只手捧起来,用湿毛巾去擦,又用纸巾擦干,可是反复擦了好几次都擦不干净。
岑棽的手很白,干净通透的肤色,连指甲盖都好看得不像真的。手指又长又细,指节突出,五指分开来,骨感而有力。
李他捧起岑棽的手拿到自己鼻尖闻了闻,没味道了,但李他总觉得岑棽的手被他给弄脏了。
岑棽注意到李他的动作,扭过头来,“怎么了?”
李他戚戚然地捧着岑棽的手,“擦不干净了……”
岑棽一笑,“没事,我待会儿用洗手液洗。”说完,他扭过头,那只手还在李他手里,他没抽回去,继续理货。
“岑棽……”李他说,尾音拉得长长的,“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岑棽心一动,回过头来,大尾巴摇上了天,“我是谁啊?我对谁好还需要理由?”
李他噗一声笑出来,没说话,他还抓着岑棽的手,慢慢地拉近,在岑棽手心吻了一下。
老天。
岑棽当时就石化在那里,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去。
手心微凹,李他亲上去时,鼻尖也碰到了岑棽的手心。岑棽觉得手心好痒,又很烫。左胸口更烫,蹦跶个不停,想往外跳。
岑棽愣了两秒,故作镇定,还拉长声音,“脏不脏啊……”
李他说:“岑棽,你是我见过最不像少爷的少爷。”
岑棽切了一声,以大爷的口吻说:“我就是来体验体验生活。”
李他也笑了,轻轻把岑棽的手放下,开始做正事。
岑棽又补一句:“搞得好像你认识很多少爷似的。”
李他:?
好不容易烘托起来的氛围……李他一把把湿毛巾往岑棽身上一扔,踩上凳子去搬货架上的箱子。
岑棽分完地上一箱,站起来,看见李他正从墙上货架搬一个大箱子,遮住了一大半视线,不好落地。
他迎了一步上去,说:“给我。”
李他脚下的凳子这时却突然瘸了,岑棽也感觉到脚指头有点痛。
原来那条凳子只有三条腿,其中一条腿正好瘸了一罐可乐的高度,李他用一打可乐给它做了假肢,岑棽刚刚迎上去那一脚,把可怜的小凳子踢残了。
李他眼看着李他从凳子上斜着倒下来,自己本要去接那个大箱子的手赶紧换了位置,去搂李他。
李他下意识地扔了箱子,双手去抓能扶稳的东西,正好抓到岑棽肩膀上,整个人稳稳当当地落进岑棽怀里,四片唇轻轻擦了一下。
那个大箱子,里面是桶装的泡面,哗哗掉了一地。
李他的双脚还虚虚地踩在一个纸箱上面,身体的重量都在岑棽上半身。
李他紧紧搂着岑棽的肩膀,岑棽搂着李他的腰,胸口贴着胸口。四目相对,两人都一脸惊惧,李他圆圆的招风耳瞬间通红,受了惊的呼吸扫在岑棽的脸上。
岑棽想:“好像长了点肉了。”
“我吃好了!”突然有人推开了仓库门,“小他去吃饭吧,这里我来。”
仙女抬起头,才看到眼前的一幕。
李他赶紧攀着岑棽的肩膀踩到地上,去捡地上的泡面,一句话没说。
“那个……我好像还没吃饱,我再去吃点,你们继续。”仙女说,然后马上退了出去,还替他们关上了门。
岑棽虽然刚刚吓了一跳,但是现在高兴得,尾巴上的毛都快摇秃了,他蹲下来和李他一起捡,笑着说:“叫你们店长换条凳子。”
李他低着头,“嗯。”
两人心照不宣,又收拾了一会儿,李他要出去吃饭,岑棽当然不可能在仓库和仙女同处一室,也回家了。
岑棽兴奋得都没想起来坐电梯,三个阶梯跨一步,到了家门口大气不喘一口。
岑棽心情好,甚至还耐着性子找回了自己早忘了的账号密码,打了一会儿游戏,又倦了,想玩的又还没开服……
逛了会P站,越逛越没意思,每具肉|体都跟李他在眼前晃似的。
又去刷了会网页,进了邮箱,发现一封两个月前的邮件躺在垃圾箱里。
卧槽……
岑棽看到邮件标题的那下就慌了,他两个月前报名的西安城墙马拉松,中签了——1月4日鸣枪的话,嗯,还有两天时间。
分明没有任何准备和练习,岑棽却高兴得二五八万的,甚至已经开始在想跑马当天穿什么衣服了……兴高采烈脑补一阵后才发现,假设前提是李他在场,如果李他不在的话……岑棽想到这里,瞬间泄气,不想去了。
熬到李他下班时间,岑棽马上给李他发消息,把赛事链接发了过去。
李他估计没细看,很快就回了[你要去?]
[嗯。这周日,早八点半]
李他那边几秒之后回[40公里!!跑完?全程跑?]
岑棽笑着纠正[42.195公里]
又发[跑下来精疲力尽,走都走不动了]
[我陪你去啊!]
岑棽往榻榻米上一倒,美滋滋,连接踵而至的必修课结业考试都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李他岂止是要陪岑棽去啊,他恨不得穿套制服配把枪,跟在岑棽身后片刻不离。
李他想,四十多公里啊,是一场硬仗,仗前要吃好喝好睡好,仗后体力透支,要保护好。
李他当下就和英子打了招呼,和同事换了班,周六早班,周天晚班,期间的时间全给岑棽。
到了周六,岑棽带李他一起去南门广场,取了物资回家,岑棽往电脑前面一坐,开始查看明天的交通路线。
李他在旁边可热闹了,把物资一件一件地往外面翻,参赛包像个百宝箱,里面全是李他没见过的东西。
“你明天穿这件衣服吗?”李他从参赛包里掏出来一件速干外套。
岑棽看了一眼,橙色的,特别喜庆。
“我穿我自己的。”
岑棽说完,起身往衣柜里取了一件薄外套,扔给李他,“两张号码布,大的钉背上,小的钉左胸。”
李他照做,又翻出来一块猫爪子大小的卡片。
“这是什么?芯片?”
“嗯,计时的,绑鞋带上。”
李他听了,跑去岑棽的鞋柜,发现岑棽的跑鞋扔得只剩下一双了……他按照提示,把鞋带穿进芯片上的小孔里,把芯片牢牢地绑在鞋带下面。
岑棽看好了路线,约好了车,回过头,看见李他正坐在地毯上,专心致志地往自己鞋带上穿芯片。
天黑得特别早,这两天天气又不好,外面已经黑乎乎的了,岑棽刚刚拉了窗帘,开了桌上的灯,灯光斜着往下打在李他身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岑棽走过去,一片影子就把李他罩住了。
李他正心无旁骛地穿鞋带,说:“你挡着我的亮了。”
岑棽蹲下来,影子还是很高,笼罩在李他身上,他看着李他的手,很白,他以前牵过,手心有茧。
岑棽犹豫了很久,说:“李他,你今晚回宿舍睡。”
李他一脸懵逼地抬起脸,“啊?我本来就回宿舍睡啊。”
岑棽尴尬,只能又站起来,坐回桌前。
他刚刚竟然有一种李他已经和自己同居了的错觉……
李他在这过夜当然好,但是岑棽怕自己又辗转一夜睡不着。
顶着黑眼圈跑马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自己可能会猝死,岑棽不怕死,但是跑马中身体和脸都会浮肿,死相应该很难看。
不能在喜欢的男生面前难看。
作者有话要说:跑马时间是为了剧情编的,目前也好像还没有全马,具体内容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官网看看
第28章山
七点半鸣枪,岑棽五点就起了,洗漱、冲杯麦片吃了,坐车去李他宿舍楼底下接人。
李他阵仗可大了,背了一包,说全是吃的,给岑棽补充体力。
岑棽拗不过,他没和李他解释说赛道上一路都有补给,欲拒还迎,让李他喂了一根糙米棒。
全粗粮不加糖的糙米棒,甜死了。
各处路段封路,走不动了,半路上岑棽带着李他下车,坐二号线在永宁门出站。
李他在便利店做了小几个月,见惯了下课高峰期时便利店爆满的人潮,但出了地铁站,还是被人山人海镇住了。
他发现除了橙色,还有紫色、金黄色和绿色的服装,密密麻麻,跟彩虹糖似的。
还是岑棽身上那件好看。
天还没大亮,岑棽怕李他丢了,又仗着人多,一路上牵着李他的手,顺着人流和指示牌走到了永宁门门口。
工作人员开始核实身份证号码布,李他就进不去了。
岑棽心血来潮,他把厚外套脱了,把钥匙门卡长安通交给李他,又把自己的衣服套在李他身上。
岑棽的衣服大,李他已经穿得够厚了,还能往上套,看起来还不臃肿。
岑棽就手里拿个手机,“我进去了啊。”
李他一脸的不舍,他也不知道自己在不舍什么,“你把衣服穿进去啊,里面不是有存包的地方吗?你开跑之前再脱也来得及。”
岑棽不干,已经顺着人流去过安检了,回头对着李他笑:“我大概三个半小时就出来,等我电话,在永宁门门口等我。”
昨晚下了些小雨,湿冷湿冷的,直往骨头里钻。岑棽就里面一件短袖,外面一件薄外套,他却不觉得冷,期望着赶紧鸣枪,赶紧跑完,李他还在外面等他。
岑棽扎在人堆里,随着枪声一响,逐渐和每颗彩虹糖拉开距离。
他给自己总结出的跑马规律:10公里是个坎儿,因为10公里之前跑着都无聊,过了10公里就是疯狗,越跑越带劲儿。
20公里之后最轻松,城墙上下里外都是风景。
趁着这一段不累,岑棽梳理了一下自己对李他的感觉,决定跑完了出去就亲李他一口,看李他什么反应。
如果有反应的话,自己就试一下和比自己年纪小的处处。
如果没反应的话……不可能,没反应你亲我手心干嘛?
接下来就是30公里,这段就有些累了,速度慢慢降下来,但是还能坚持。
35公里之后双腿就没知觉了,全靠惯性带着往前面跑。
岑棽半路口渴,路过补给点抓着能量饮料和香蕉就跑,跑一路洒一路,淡橘色的能量饮料从下巴流到脖颈,冷风一吹,冷飕飕的。
还有最后5公里,岑棽已经有些困难了,拿出手机给李他打电话,也许听着李他哔哔自己就能有些力气。
电话没接通,信号格显示GPRS。
操了。
折返三次后,最后三公里,岑棽每半公里就给李他打个电话,基站好歹给力,最后一公里时打通了。
李他在城墙外等了四个多小时,他顺着墙根儿饶了一圈,偶尔能听到墙上志愿者的欢呼打气声,李他越走越觉得双腿发软。
四个小时啊,活活跑四个小时。
他花了两个小时绕回永宁门,脚已经走酸了,就在外面或蹲或站,又等了两个小时。
十一点零七分了,李他把岑棽的衣服抱在怀里,看着不断有人从城楼上下来。
大部分是男人,他们脖子上挂着奖牌,肩上披着毛毯披巾,过了闸口之后和朋友拥抱、谈笑,然后拍照。
李他开始心急,因为出来得越晚,就代表人越累,岑棽一定已经很累了。
他不断地往城墙上去望,岑棽那么高,一探出头自己就可以看得到。
岑棽,你怎么还不下来啊……
李他想给岑棽打个电话,但是一想,人一边跑着一边看手机屏幕、接听、说话,难道不是分心?难道不会摔跤?
十一点十三分,岑棽的电话终于打了过来,李他哆哆嗦嗦接起来。
gu903();岑棽的声音有些干哑,说:“我马上撞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