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辙 番外完结》TXT全集下载_16(1 / 2)

没辙 瑜辛 4752 字 2023-09-04

两人靠得挺近,晏江何从额头到鼻尖的这一条轮廓线延展在张淙眼里。

张淙深深提了口气,也不知道攒了一腔什么玩意,肺都跟着发热:“谢谢。”

晏江何立时弯上眼睛笑了,他心情很好,开门吆喝:“下车,吃好吃的去。”

张淙跟着晏江何走下车,跟着他进了火锅店。在张淙搁桌边坐下的时候,他忽然就有些认命。

张淙从来不认这泼皮,他要是认,那早该重新投胎。他滚在时间里,与一切好赖抗争,长到这么大。

他孤立无物,对这人间六亲不认。但从始至终,如果晏江何想跟他抠搜点什么,似乎从不费力,只要守株待兔,定然会等到。晏江何就像命里安排来克他的。

说到底其实是张淙自己心虚,可晏江何怎么就成了他的悖论?

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那么向往晏江何的温度?

晏江何懒得做体贴,他压根没问张淙喜好,就点好了一桌菜。很简单,吃人嘴短,还给他拎什么鬼架子。

菜不一会儿就上来了,晏江何点了个鸳鸯锅,把肉扔进锅的时候,他说:“你的范围,只限于清汤。辣的一口不准动,听见没?”

晏江何涮着肥牛,口不留德:“肉也多吃点,病好了该补一补,你看看你,扔山顶上肯定招不来狼,塞牙缝都嫌硌得慌。”

张淙:“……”

这一顿火锅吃得热香四溢,晏江何浑然不乐意做个人,全程指使张淙涮菜捞肉,张淙心思沉底儿,没脑子反对,就这么被摆布着“奴役”了一把。

吃完东西,两人沾了一身火锅味,开车往回走。

周末加元旦,张淙没什么事一直窝在冯老那儿,杨大姐就得了空,回老家过节去。

冯老的状况自然不会变好,体重更轻了,腿脚倒见肿,像哐当半袋水的老旧胶皮,套个裤子都惹人烦气。

张淙成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里屋看看那老囊揣凉没凉,看了两天终于给冯老看烦了,冯老便瞅他:“你慌什么?我怎么也得等你过完生日,十八岁成人。”

张淙大年三十生日。冯老说完,张淙脑子里又响起晏江何之前说的:“我个人觉得,他起码能陪我们过个年。”

张淙呸了一声,连着咬碎五根棒棒糖,搁心里硬邦邦地骂:“过他妈个屁的年。”

——过他妈个屁的生日。

张汉马一直没回家,他这么久不回来并不常见,但张淙不屑为他算日子,只知道自己最近一次见张汉马,还是在烧烤店揍了他一头血。

张汉马没影儿,张淙觉得很好。张汉马要是就此消失,张淙会觉得更好。他甚至巴不得自己那几下子能把张汉马给打死,那他也算功德圆满了。

晏江何这几天挺忙,但也是挤时间天天来,今儿个好容易赶上晏江何休息,他过来陪冯老,张淙就抽空去宠天下瞥了眼汤福星。

汤福星皮厚扛糙,腿已经大好,目前可以下地同萨摩耶赛跑。张淙看他又蠢了一个档次,翻了个白眼便走。

张淙知道这死胖子还在琢磨刘恩鸣那事儿,他估计是挺怕提,和张淙再说的时候拐弯抹角,生怕张淙卸了厕所的水管去祥云华景。张淙也不正面应他,反正这件事,跟汤福星从此无关,但在他张淙这儿,却俨然算好了一笔硬仗,早晚要敲。

张淙回去之前在菜市场拎了一袋小米,老头这几天大米粥灌不下去,张淙寻思着换颗粒更小的,或许还能溜一点儿。

他上楼,刚拿钥匙打开门,就听见晏江何在啐唾沫:“纯属放屁!”

张淙:“……”

冯老也不甘示弱,搁里头吊嗓子嚎:“我疼死也不打!”

“那你就疼死吧!”晏江何摔上门,转头和张淙对眼。

张淙把手里的小米放下,看晏江何捂着脸揉,便走过去问:“怎么了?”

晏江何:“老东西欠骂。”

“……我听见你骂了。”张淙看向紧关的门,“我问你脸怎么了。”

“……”晏江何放下手,张淙看出他一边的脸颊肿起来一块。

晏江何冒火,语气不善:“撞门框了。”

“啊?”张淙愣了。

“撞门框了。”晏江何又重复了一遍,脚尖够着凳子腿儿,把凳子抢出个颠簸。

他坐下,叹了口气。

张淙:“……”

张淙走进厨房,晏江何听见他开了火,也不知道这大下午的他要弄什么幺蛾子。

张淙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晏江何又竖耳朵,隐约听到厨房里小锅咕噜水的声音。

张淙倒了杯水喝,喝完才说:“你怎么惹老头了?”

晏江何臭着脾气哼了一声,没解释。

张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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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江何:你是不是......张淙:你能不能别说话。你知道我现在什么心情吗?晏江何:嗯,知道。我魅力太大,你太蠢,懵了。张淙:......

第41章“我饿了。”

晏江何俨然气性上了劲头,此刻是油盐全不进味儿。张淙只能先去冯老屋里瞧瞧。然而他刚把手放在门把手上,就听身后的晏江何又没鼻没脸地斥道:“老倔驴!”

张淙:“……”

张淙进屋,将门关好,给晏江何那孬人隔绝在外。可他愣没清净半秒,还没等抬头张嘴,一个软塌塌的阴影登时朝他兜头扑来。紧接着跟上冯老的呼号:“出去!我不打!”

“……”张淙伸手抓住扑向自己脸的枕头,心里开始嘀咕,晏江何究竟是如何伤天害理,老头能这么大反应?

张淙见冯老这般急赤白脸,叹了口气,开口道:“爷爷,是我。”

冯老听声,扭脸看张淙,又特别不乐意地把脖子扭回去,再带着火气哼出一下。

张淙:“……”

张淙打眼扫了扫,地上还有一个枕头和一对儿枕巾。

真邪了门儿了,他不过就出去一阵子,这门内门外两个人闹什么鳖幺?

“怎么了?”张淙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东西拍掉灰。他把枕头塞到冯老身后。

冯老没说话,抖着手从额头蹭到褶皱的太阳穴,抹掉一层津津细汗。张淙被他磨蹭得眼疼,顺手“哗哗”抽出两张纸巾,准备帮他擦:“真能折腾。”

冯老没搭理,甚至还扒拉了一下张淙的胳膊不让他碰。张淙觉得这老东西上了脾气挺有意思,他垂下眼睛:“是晏江何惹你,怎么还不理我了?”

冯老轻轻瞅了他一眼,这才让张淙擦汗。

张淙这边擦着,冯老又没好气儿道:“他真是气死我了!”

冯老声音不高,就是抱怨给张淙听的,谁知道下一秒贴着门竟传进了晏江何的说话声,他煽风动火:“你还气死我了呢!”

冯老猛地瞪圆眼睛,目光落在门上。

张淙简直要惊了,他走过去打开门,果不其然,才拉开一个门缝,他便看见晏江何一张放大的脸部特写。

张淙难以置信:“你竟然听门缝?”

奈何晏江何浑不要脸,微微一笑且理直气壮:“有什么问题?”

张淙彻底无话可说。

而晏江何这般的厚颜无耻,理所应当再一次气到了冯老。老头全身上下本就不畅通,这下更是垮台。他又拎起张淙刚捡起来的枕头奋力掷过去,同时喘着说:“张淙给我拿个扫帚。”

晏江何见状,推门便要正面杠枕头,他眼睛一眨不眨:“有本事你把我扫出去。”

张淙赶紧推了下晏江何的胸口,将这人拍出去,同时反手抱住冯老扔过来的枕头。他扭脸朝晏江何说:“你先出去。”然后“砰”得一下把门给关上,扑了晏江何一脸风。

晏江何:“……”

张淙又在里面呆了一会儿,屋里的说话声从间或嘟嘟囔囔,到最后没了动静。张淙出来的时候,看见晏江何坐在桌子边上。

晏江何肿了半边脸,没什么表情,视线跟地面过不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淙走进厨房关火,从小锅里捞出一个鸡蛋,他拿一条毛巾包着,走出来将鸡蛋递给晏江何。

晏江何抬头看了张淙一眼,伸手拿过鸡蛋,烫得手指尖乱晃。他一边吹气儿一边剥鸡蛋皮,剥好了立刻张嘴咬上一口,呼着热气,秃噜舌头含糊:“烫死我了。”

“……你怎么给吃了啊?”张淙瞪着他,几乎佩服,“我给你鸡蛋是让你敷脸的。”

晏江何翘舌尖,被烫了个好歹,他不以为意道:“我饿了。”

张淙:“……”

张淙好悬没对他翻个白眼。他眼角一抽,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怎么惹他了?你俩一直‘打’‘不打’的,打什么啊?我问半天老头都直哼哼。”

“打吗啡。”晏江何吹了吹剩下的半拉鸡蛋,也给塞进嘴里,咽下才继续说,“我在冰箱里放了一盒吗啡。”

张淙抿着嘴唇没说话,转身又去厨房拿了个鸡蛋。他重新递给晏江何:“这回别吃了。”

晏江何瞅着鸡蛋,这回真没吃,他剥开蛋皮,压着脸慢悠悠滚着:“吗啡是我之前从医院拿的。”

晏江何:“我今天看他疼得脸都要裂了,觉得也差不多该打了。我就跟他提了一句,谁知道他下一秒就尥蹶子。”

晏江何指着冯老的屋门:“我基本就没听说过有哪个病人疼成那样还不打针的。”

“这老东西真是有毛病,非要找罪受。”晏江何的声音沉下来。

张淙杵那儿一言不发,他看着晏江何,听着晏江何,视觉听觉挂上搭子,哗啦一下扯出了情绪。会喘气儿的都明白——晏江何不乐意给冯老用吗啡,但他又心疼冯老遭罪,他这是里外都舍不得了。

张淙喉咙里忽而戳了个闷棍,认为“吗啡”这东西赛过洪水猛兽。他开口说:“老头刚说让你进去。”

晏江何扯上嘴角,短促一笑:“还让我进去呢。不是说要把我扫出去么。我就看看他能不能把我扫出去。”

张淙:“……”

这话好像并不是冯老的原话,不过也不奇怪,晏江何瞎扯赖的本事向来可圈点。张淙没睬他,继续憋嗓子,跟着晏江何一起进屋。

冯老的气儿估摸是顺得差不多,或者他没那么多能耐继续上火。反正两人一开门,冯老就唤上了:“过来。”

晏江何脑仁酸疼,走过去也没好模样,他搁床边坐下,看向冯老:“叫我干什么?”

冯老看着他,停了一会儿才说:“脸疼吗?”

晏江何没说话。

冯老忽然皱巴巴得乐了:“说你两句就跟我大呼小叫的,出门也不忘回头顶我一嘴,脸撞门框了吧,你快三十的人了,怎么还跟二十岁毛头小子一样。”

“……”晏江何硬邦邦反将一军,“你快八十了还掀枕头呢。”

冯老:“……”

张淙很讨厌这种感觉。说不太清,嘴角是预备笑的,脸皮却压着不让。那表情闹得他赶紧搓了把脸,不然大概能当场中风。他心坎里一瞬间搅和了千百种滋味,混在一起泼来洒去,令他肠胃和舌头根同时发麻。

“吗啡那东西我不用。”冯老说,“谁死到临头了,都挺疼的。打那玩意没什么意义。”

“你不会说话就闭嘴。”张淙突然说。

冯老朝张淙笑笑,这一笑,张淙那嗓子眼便又动唤不得了。

冯老对晏江何说:“那东西把人越弄越糊涂,我想清醒着。清醒着多好啊,我还记得大前天晚上梦见你师母了。”

师母?

张淙不知道老头有老婆。他打认识冯老起,那就是个光杆儿老头,再什么都没有。

张淙侧过头去看晏江何,却发现晏江何的脸色瞬间变了。很玄幻,几乎真的是“唰”得一下就变了。

冯老又说:“她可好久没给我托梦了。”

晏江何猛地站起来,硬上脸,没说话。

冯老的视线随着他往上移动:“不打吗啡。”

晏江何放下眼睛盯着冯老看,看了半晌居然说:“梦里师母在干什么?”

张淙从没听过晏江何那不积德的嘴管老头叫“师父”,而现在却先听见了一声“师母”,也是挺新奇。

冯老“咔咔”乐出了声,神色是在怀念,他的话音疲累,却少有舒畅:“做糖饼,叫我吃呢。你不知道你师母糖饼做的多好吃。红糖馅儿,皮又薄,可惜了你没口福。”

他顿了顿,又说:“我也没口福。”

“那你还是比我有口福的。”晏江何脸色终于缓了下来,他浅淡地笑笑,替冯老给被子盖严实。

冯老歪上混沌的眼珠子瞧他,小声说:“那是。我起码吃过,你连馋都不知道馋什么味儿。”

“嗯。”晏江何直起腰,拽了下张淙的胳膊,对冯老说,“你睡会儿吧,骂我挺累的。”

冯老点点头。

张淙:“……”

张淙跟在晏江何身后出屋,他知道吗啡这事儿晏江何不会再提了。

晏江何坐在凳子上犯懒病,他脚丫子都不想动,问张淙:“还有鸡蛋吗?”

“啊?”张淙裹了一脑子症状,寻思着老头疼得该打吗啡,又寻思着晏江何的师母。以至于晏江何突然这一句,他都没反应过来。

“鸡蛋。”晏江何重复,“还有吗?”

张淙:“……没了,就煮了两个。”

“那叫个外卖。”晏江何赶紧说,“我中午陪老头一起喝的粥,喝一肚子水,什么用都没有。”

他说着揉了揉肚子:“你饿不饿?”

张淙:“不饿。我出去的时候吃了碗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