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欲》TXT全集下载_16(2 / 2)

权欲 贰杨 4801 字 2023-09-04

她想,为什么一朝变天,连带着所有的东西全变了?明明互相陪伴青梅竹马十余年,自己又不顾一切前来长安帮他,为什么到最后会变成这样?

两扇门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叹息,随着外头的用力缓缓敞开。有光顺着缝隙打在身上暖洋洋的,屋里坐着的人却只感受到刻骨的冰凉。

“阿轻,”他笑的依旧温柔,“我来看你了。”

沈轻背后蓦地起了一层白毛汗,浑身上下都如临大敌似的竖着。因为上次看见这个笑时,下一秒便被偷袭打翻在地。她不得不调动了平生所有的城府来稳住表情,但依旧在“心凉”与“悔恨”中崩出个凄然的口子。

良齐稳准狠地抓住了她崩坏的表情,坦然而坐,自顾自倒了杯热茶,低声说道,“阿轻......我很难过。”

沈轻后背挺得笔直,此时此刻她手里没有骨针,意味着无论发生什么她都只能处于被动。

“阿轻,”良齐从怀里掏出毒谱放在桌上,“你身上不该揣着这么危险的东西,这是谁给你的?”

自从毒谱出现,沈轻的两眼就一直死死盯在上面。她强行按住了几欲暴起的手,冷笑一声,“你也会在乎这个在乎我?”

闻言,良齐脸上浮现出一抹真实的落寞,“你在说什么?丫头,我曾经问过你,要不要真的同我成亲,你还记得你怎么说的吗?”

沈轻面色一沉。

“你说......你要回吴郡,”良齐偏过头看着她,眼底有些泛红,“你瞒了我多少事我都可以不计较,只要你肯留在我身边,可眼下连这个都要失去了......”

沈轻不想同他在这等事情上扯皮,她现在只想拿着骨针与毒谱远走天涯,离这沼泽一样的长安城越远越好。

这地方是会吃人的。

曾经她抱着一腔真情抛弃一切找寻至此,不料脖子上架着的刀却是本以为最亲近的人亲手架上的。

后颈上的疼痛犹在,沈轻心如刀割。

“你到底想要什么?”她缓缓吐出口气,“不必再如此假惺惺,你知道留不住我的。”

良齐定定地注视着她,默了半晌好才突兀一笑,“我真的心悦于你,世间女子多是抚弄风花雪月,困在后宅寸土中争风吃醋。可你不一样,你不甘受困于桎梏之中,且聪慧机敏又心狠手黑,实在是我良配心选。丫头,”他抬手想抚一下莹润脸颊,却被对面人毫不犹豫地拍开了。张开的手指僵在半空,慢慢蜷缩成拳。

良齐低声道,“你为什么不肯继续乖乖留在我身边呢?若是你像之前一样听话,我也可以接着陪你一起将这‘举案齐眉’演下去。那徐晏青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变成如今模样?”

演?

沈轻别开脸,将目光落在屋外头的满地阳光里。

她快速地眨了眨双眼,生生憋回了涌上心头的悲凉怆然。

原来这么多年以来,身边这人竟一直在陪着自己演戏吗?

那些深情的久别凝望与甜言蜜语,居然都是......都是假的?

身陷囫囵,沈轻始终紧紧绷着那根弦,这才没有全盘崩溃。

纵然心头再狠,终是逃不过身上流着的那捧“女子血”。

正直当午的光亮的有些过分,将眼底刺的生疼,满心像被煮沸了似的难受。一口郁结缠在嗓子眼儿里,噎哑了清亮的嗓音。

“我第一次见你,你十一岁,我六岁。”沈轻目光飘散,仿佛透过层层日光又看见了十多年前那个不及腰高的小儿。

“那年冬天,我偷偷溜出滚绣阁玩儿,却被漫天大雪盖住了回去的脚印,失了方向,蹲在月下嚎啕大哭,是你一边笑我傻一边拽着我一步一步走了回去。我十岁那年第一次被阿娘打手心罚站到天黑,也是你使计支走阿娘和看管我的众位姐姐,只为了让我吃上一口热乎的晚饭。那年你也不过十五岁,可已经能耍的滚绣阁团团转了。”

她顿了顿,眼底的潮意褪了涨涨了褪,反反复复,“我以为我们从小到大青梅竹马,可.....可你现在要说这些都是骗我的?是吗?”

良齐的脸掩在氤氲的水汽背后朦胧不清,此时的没有回答便是另一个回答。

沈轻缓缓地闭上眼,满腔酸涩终究化成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不惜如此代价欺骗我、诱导我?为什么要在我身边停留十来年的时间?为什么明明可以继续欺骗下去、演下去却当众掀了底牌?

为什么要骗我?

为什么骗了我之后又要告诉我?

她茫然地想,我只不过是一个被人丢弃的孤儿,撞了大运被阿娘捡到,给了一处挡风避雨的屋篷和一碗能活下去的热饭热菜。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人这样惦记算计?

她扭了扭头,视线落在桌上的那本毒谱上。

良齐注意到她的视线,抬手将毒谱握进掌心,慢慢摩挲着。他动作轻柔,纸张在指腹间露出些许“沙沙”声。

这个动作像根尖锐的钢针,一下子捅穿了满腔堆积的疑问。

沈轻艰难地舔了下嘴唇,哑着嗓音说道,“你......来长安并非是为了复仇,是吗?”

良齐似乎没料到她会说出这句话,愣了愣弯起嘴角,“果然还是我的阿轻聪明。”

沈轻从千头万绪中一把抓住了一根明晃晃的线头,几乎是依着直觉说道,“那你也不是......不是薛廉之子?这只是一个幌子?”

那人眼底黯了黯,“阿轻......”

忽然,外面一声震耳的吼叫打断了他接下去的话。

“有刺客!!保护公子!!”

第44章徐巍

随着一声“有刺客”喊起,外头登时乱了起来。

门外的金枣与甲兆一齐冲了进来喊道,“公子!”

“怎么回事?”良齐没有动,将手里的毒谱重新揣好。

沈轻不动声色的把手垂了下去,刚好能握住底下坐的凳子。

“外面忽然闯进来好多刺客,大约有二三十人。”金枣急道,“公子,他们来势汹汹,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先护着你走!”

“不慌,”良齐笑了笑,“他们无非是想要我的命,吴平之落马乃是板上钉钉。杨慎想要弃卒保车,再把我掐灭,陛下就又成了孤家寡人。无论我往哪儿逃都一样,他们不会放过我的。倒是你,阿轻.......”

他突然一转头,沈轻犹豫了仅仅一瞬便蓦地抄起矮凳潮他砸去。

她心知肚明,良齐不可能允许在乱境中有一丝一毫会脱离掌控的东西。很显然,自己就是。所以此时不制造乱象找机会冲出去,那还等什么时候?

等他再一次弄晕自己吗?

虽然心底仍在隐隐作痛,但沈轻这一下还是用了十乘十的力。

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没必要在继续拖拖拉拉。

她不会用可笑的谎言去自我欺骗,握着凳子的手崩起道道青筋。

甲兆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足尖一点便闪身掠至良齐面前,一掌劈开了极速下落的矮凳。

木屑的碎片在空中散开,良齐低声道,“甲兆。”

甲兆会意,又是一掌直接劈向了避无可避的沈轻。

而此时,屋门外忽然传来了极其清楚的刀剑声,金枣急道,“公子!他们找到这儿来了!”

门外头有几名黑衣人正与家仆斗在一处,双方势均力敌的挂了彩。只不过黑衣人数量取胜,边战边退,寻找着良齐的位置。

“金枣,你在此地不要动,护好阿轻。”良齐起身扫了一眼贝扶上床的那人,淡淡地说道,“甲兆,同我出去看一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光天化日袭击朝廷命官。”

显然这些黑衣人个个儿皆是死士,发现良齐后不要命地往里冲。好在府内留的大多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身手不凡,短兵相接间居然生生扛住了攻击。

良齐在阳光下笑的一派温润,似乎千军万马从眼前过时也拨不动他分毫。

只听他浪声问道,“诸位,周大人可还安好?”

为首黑衣人的剑尖不易察觉的一顿。

良齐继续说道,“我与周大人早些时候刚刚见过面,只不过过了一个日头,大人就想我了么?等不及要送我这么一份大礼。”

黑衣人充耳不闻,只是手下的剑越舞越快,在烈日下似有零星火光。

良齐微微蹙眉,心道周璁手底下的人还真多。

忽然,地面传来一阵阵震颤之音,所有人脸色皆是齐齐一变。

徐巍带头冲了进来,后头跟着整肃的精兵。身上穿着银质甲胄,显然是在街上当值的禁军。

“什么人胆敢白日袭击官员府邸?!”徐巍怒喝道,“统统给我抓起来!”

“徐侯爷?他怎么会来?”甲兆喃喃道。

“徐世子不放心,”良齐眯了眯眼,这个徐晏青在宫门口显然察觉到了什么,碍于身份又不能直接闯府探查,想必这才拜托徐侯爷随便找个什么由头来吧。

只不过正巧遇着这事,统领大军的侯爷上街一调,禁军自然责无旁贷。

周璁布置时间微紧,恐怕没有料到会有人来掺合一脚。

有了徐巍的助阵,战场局势登时便扭转了。为首的黑衣人眼瞧着大势已去,便陡然变换身形,想要破阵而出。可征战沙场多年的徐巍岂是好糊弄的?只听他大喝一声,用力劈开两旁当道的黑衣人,直奔那首领而去。

“甲兆,你去帮帮侯爷,”良齐微微一笑,“记住,要抓活的,日后留着有用。”

甲兆领命,“是!”

随着他的加入,首领逐渐无法抵挡,手里的剑招也越舞越慢。忽然,徐巍脚底一个虚晃,剑尖在地上划过半圈后猛然挑起一阵尘土沙砾。那名黑衣人似乎完全没有料到铁骨铮铮的将军居然还会用这种街头斗殴的方式,直接被飞扬的沙尘迷了眼。甲兆看准机会,提剑向前一刺——

黑衣人立刻被掀翻在地,右肩被铁剑剜出了花儿,血登时便浸满了黑衣。

那人见无力回天,眼底闪着精光,下颌微动。好在徐巍见识过太多像他这样的死士,对诸多奇形怪状的赴死方式都了如指掌,他一把扣住黑衣人的下巴,强行将上下牙掰开,冷笑道,“怎么?任务失败就想这么死了?可惜你碰上的是我。”

黑衣人被制住,只能原地不断挣扎扭动,发出“呜呜”的声音,仿佛一只濒死的野兽,目露凶光。

徐巍根本没管,只是伸手探进了那人嘴里,一阵摸索后,掏出一个用布包着的小包。

甲兆第一回见死士的“藏物”,不由奇道,“侯爷,这是什么?”

“这个?”徐巍略微有些嫌弃,抬手一扔,后头已经料理完其余同党的禁军极有默契的上前一踩,布包应声崩裂,露出里有些许泛红的药汁来。

“如若任务失败,为了不牵扯出‘上家’,死士会亲手送自己上路。”徐巍冷声道,“将毒药藏于齿中,这样即使四肢受困,也能安然赴死。保证了他们无论处于何种状况下,都会变成一个永远不会泄露秘密的哑巴。”

纵然甲兆刀光剑影多年,也不免为了这种悍然赴死的东西给激起了一阵莫名的鸡皮疙瘩。

黑衣人见最后一道屏障保护也被废掉了,整个人开始剧烈挣扎。他们这种死士心里都明白,一旦被抓,等着他们的不可能是什么好酒好菜,只能是无一例外暗无天日的刑讯逼供,逼着说出来上家是谁,逼着说出来这一趟任务。

与其这样,倒还不如死了干净,一了百了。

徐巍差使几名禁军将人绑了,还特别细致地在他嘴里塞好白布条,以防会咬/舌/自/尽。

黑衣人首领剧烈挣扎,连双眼都蒙上了一层薄红,仿佛一条搁浅妄图求生的鱼。

“押去侯府,交给世子,他知道如何处理。”徐巍吩咐禁军道。

“多谢侯爷出手相救,”待无关人员全部从内院撤走后,良齐踱步上前施礼道。

“无妨,良大人客气,”徐巍目光闪烁,望向满地血污,“良大人府上,还真是卧虎藏龙,不一般啊。”

良齐笑了笑,朝甲兆递过去个眼神,甲兆了然地退下,后头有人受伤伤亡,此时需要有人去查看情况。

早在徐侯出现之时,关着沈轻的屋门也悄无声息地关上了。

“侯爷,这里终归不太干净,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良齐一摆手,恭敬道,“不如烦请您移步前厅,咱们换个地方,还不知侯爷此时前来,有何要事?”

徐巍环顾四周,从那间窄小破败的小屋上淡淡扫过,终是点点头,“良大人带路吧。”

一路上四周皆有喷溅的血迹,斑驳地洒在路面上、游廊上、绿植上,良齐目不斜视,干净的袍摆被风吹起,仿佛一丝一毫凡世尘灰全都无法沾染其身一样。

徐巍垂了垂眸,又续起了先前的话题,“良大人府上无一府兵,却能仅仅靠几名家仆抵挡住袭击如此之久,实在令人佩服。”

良齐回头笑笑,“大人过奖了,只是身在乱世,偶尔有些未雨绸缪罢了。”

“未雨绸缪能做到这份儿上......”二人转过一弯处,四下无人,徐巍忽然一把拽住良齐的小臂,将人死死扣住,目色沉了下来,一字一顿问道,“先前你曾问过我关于薛廉之事,现下又能驱动的了如此多江湖高手。说你是平平无奇的赶考之人,谁能信服?你说!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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