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艰辛路[科举]》TXT全集下载_90(1 / 2)

言及至此,魏席坤恍然大悟,回过神后忍不住偷笑:“连宅院都要下小心思,可想而知这位大人是受了何等的迫害才能想出这样的招。”

谢行俭嘴角微微翘起,笑道:“撇开套房设计外,我最喜的是院内栽种的树,状元巷那边的房子寸土寸金,我那栋院子能有空余的位置种上一排排绿树和奇花,真心不错,回头住进去一开门就能看到满院的绿树红花,反正比朱雀街这边光秃秃的看上去要舒服很多。”

他先前买朱雀街院子时就忽略了绿化,一心只想着能靠近主街就是好的,然而住进来后才感受到不妥之处。

朱雀街宅院里的房间确实很多,但就是因为建了很多房屋,所以连种树的空隙都没有,导致一到夏天,整个谢家院内没有一丝阴凉,太阳热起来后,上空就像一张热布蒸笼一样,将宅院死死地笼罩着,喘口气都费劲。

所以谢行俭现在去别人家,头一眼都看主人家院里的绿化摆设,院子里种植的绿树红花多,想来家人住进去心情都要舒爽不少。

这边两人就着宅院闲聊着,外头居三停下马车,高声喊到家了。

两人下了马车后,才进门洗漱换下官袍,饭还没来得及吃呢,就听秋云在外头禀报,说有人上门想要拜见谢行俭。

☆、【一更】

谢行俭交代秋云带魏席坤去见谢长义和王氏,自己则往会客的前院走去。

入了夜,环形的走廊上挂了几盏红灯笼,谢行俭才踏进前院,就在朦胧的烛光下看到一人影,此刻那人正站在走廊尽头背着手欣赏天边的圆月。

“逸壮兄——”谢行俭欣喜上前,拱手笑道,“你今夜怎么有空来我这?”

走廊尽头站着的人闻言转过身,此人面容普通却浑身透着一股正气,这人便是在翰林院坐在谢行俭旁边的张怀兴张检讨,表字逸壮。

谢行俭当初听到这个名字时,蓦然就想起李白的“俱怀逸兴壮思飞”,真真是应了景,瞧瞧张怀兴身后挂着的那轮圆月,谢行俭不由自主的吟诵出下句:欲上青天揽明月。

“谢大人好才情!”张怀兴当即拱手,笑着大步踏过来。

“不敢当不敢当,前人之作,借来一用罢了。”谢行俭认真解释。

张怀兴忍不住嘴角弯起来,继而道:“今夜多有打扰,还望谢大人见谅,实在是家母这几日催促的厉害,说让我问问宅院的事,不巧白天忘的没影,等散了衙才想起来,转头再找谢大人时,一时又找不到人,不得已我只好上门来。”

谢行俭眼神微动了一下,抬手请张怀兴进去,边走边笑道:“逸壮兄只管当这里是自己家,来了就进去坐坐,怎好站在外面晾风。”

又转头吩咐秋云将他的晚饭送来,说他今晚不去陪王氏他们吃了,也叫爹娘和罗棠笙莫要等他。

秋云福了一礼,正准备出去时,谢行俭喊住秋云,笑说张怀兴匆匆从翰林院而来,想来此刻是饿着肚子的,便让秋云多上一份饭菜,又问张怀兴吃食上可有忌口。

张怀兴抚着下巴上的细短胡须,哈哈大笑:“年幼时草根树皮都啃过,何来忌口?”

谢行俭跟着笑,挥手让秋云下去准备,张怀兴拦住秋云,犹豫了一下,结巴道:“上月吃谢大人的喜宴时,尝了一口美酒,如今回味起来唇舌香甜,不知、不知……”

谢行俭眨眨眼,会心一笑,对秋云道:“我爹院子下埋了酒,你让居三挖一壶给张大人送来。”

秋云点头应是,张怀兴见状大手忍不住在嘴角摸了一把,谢行俭眼尖的瞟到张怀兴一听送酒来还咽了咽口水。

他笑着摇头,不成想在翰林院做事一板一眼的张检讨竟然是个嗜酒之人。

秋云很快将饭菜端了进来,又给谢行俭和张怀兴各自倒了一杯酒,谢行俭作为东道主,二话不说举起酒杯先敬了张怀兴一杯,烈酒入喉,辣的谢行俭眯起眼睛,咽下去后,整个人就像踩在软和的棉花云朵上似的,舒服至极。

“好酒量!”张怀兴随即跟着闷了一盅,放下酒杯以后,对着谢行俭赞不绝口。

“当日喜宴上谢大人忙着陪客,我只远远的跟着众人敬了一杯,都没机会和谢大人好好的喝上一顿,来来来,再来一杯——”

谢行俭忙掩住杯口,昂首道:“如牛饮水般喝酒容易醉,咱们私底下浅酌两杯即可,何必将彼此灌的烂醉如泥。”

他话说一半顿了顿,随即笑开:“少喝为好,清醒点好说话,逸壮兄入夜来访定是有事要说的,醉了胡言乱语我可不听哦。”

张怀兴笑着点头,身子却站起来给两人斟了酒,谢行俭视而不见,拿起筷子开始夹菜吃。

秋云盛上的菜肴多以绿色蔬菜为主,时下七月是京城一年中种植蔬菜最狂热的季节,什么辣椒、茄子、豆角、丝瓜等等,吃都吃不完。

听他娘说,罗棠笙手底下有座庄子是专门拿来种植蔬菜的,每日送来谢家的瓜果蔬菜堆成小山,剩下的便叫庄子上的人抬出去卖,每日家里不用出去买菜便也罢了,竟还能通过卖菜赚点进账。

夏季的蔬菜是吃一茬,新的菜立马又长出一茬,似乎无穷尽,因而谢家每顿桌上都有蔬菜,今日也不例外。

张怀兴又饮了一杯,放下酒盅后举着筷子踌躇不定,见谢行俭吃的欢,又想起一路进来时院内的简朴,夹了一筷子辣椒炒丝瓜进嘴,边嚼边轻轻喟叹道:“世人总说翰林院有三清,原我只知清贵二字,却不想在谢大人这里看到另外两清。”

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推门进来的是罗棠笙身边的汀红。

汀红款款走近桌前,福礼后说夫人命她添两个菜,待汀红将手中的食盒打开,从里面拿出四盘肉食后,谢行俭眼睛都直了,嚯,全是硬菜。

他唔了一声,举起杯子看向张怀兴,笑道:“逸壮兄见谅,是我的疏忽,有酒无肉算慢待,罪过罪过,我且喝一盅赔罪。”

说完扬起脖子饮完杯中酒。

张怀兴开怀大笑,端起杯子痛快地喝了一大杯。

喝完后,张怀兴认真道:“谢大人可别误会,刚才张某提及三清,并没有丝毫讽刺大人的意味,不过是看谢大人平日过的朴素,不免调侃一二,众所周知翰林院清贫、清苦,但仔细瞧瞧,那些入了翰林院的人,谁不是费尽心思的捞银子?能真正过上三清日子的人,现在已经少之又少了。”

谢行俭喉咙火烧的疼,吃了几筷子秋云端上的茄子羹才稍稍压下辣味。

转头招呼着张怀兴多吃些,热切的笑道:“逸壮兄的意思我懂,但终究是我的疏忽,至于逸壮兄说的三清……嗐!如今盛世当头,谁还守着清贫苦日子过活?”

张怀兴夹了块肉进嘴,含糊不清的道:“谢大人说的在理,咱们寒窗苦读多年,为的就是一朝吃喝不愁,倘若做了官还跟和尚一样吃素,未免没意思。”

说着,张怀兴眼珠子往桌上的几盘蔬菜打转,乐呵道:“我瞧着谢大人颇为喜欢吃素食,莫非是有讲究?”

谢行俭咀嚼的动作一顿,使劲的咽下嘴里的炭烧辣椒后,他忍不住捂着肚子放声大笑。

讲究?这话说的他像和尚一样!

笑的太过,才咽下的辣椒险些呛到了喉咙,张怀兴也跟着笑,起身拿起酒壶倒酒给谢行俭顺气。

谢长义埋在院子里的酒入口辛辣发苦,谢行俭接过张怀兴递过来的酒水,当下是喉咙发紧也就没想许多,喝下去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全是酒,顿时脑子里像是炸开了烟花一样,“蹭”的一下炸的谢行俭两眼冒星星。

谢行俭自认酒量还可以,但这样的烈酒,这样毫无忌惮的接连喝两杯,即便是酒中仙,也会醉醺的两脚发颤。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张怀兴吓了一跳,忙放下筷子拍谢行俭的后背,谢行俭被拍的就差呕出来,好在外头守着的秋云听到动静,忙倒了杯冷茶过来给谢行俭漱口。

“不碍事。”谢行俭丢下拭嘴的帕子,将张怀兴按回椅子,笑道,“从前人人都说我酒量了得,如今到了逸壮兄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惭愧啊——”

张怀兴听了大是兴味,又自斟自饮的喝了两盅,谢行俭见张怀兴喝了这么多酒脸都不红,心生佩服。

这种喝酒不上脸的,才是角逐酒桌的厉害人物。

他索性将酒壶推向张怀兴,略带歉意的道:“逸壮兄且敞开膀子喝,我明日还要去大理寺,可不能醉酒误了事。”

张怀兴理解的点头,经谢行俭这么一说,喝酒喝上瘾的张怀兴这才想起今夜过来的目的。

“谢大人,”张怀兴放下酒杯,眼角轻轻上挑了下,朗声道,“你我也不是昨日才相识,我有话就直说了,我娘看上了大人这栋宅院,不知大人出价几何?”

冷不丁被问价钱,谢行俭抬眸打趣道:“听逸壮兄话里的意思,莫非随我出价?我是穷乡僻壤走出来的人,最是看中银子,若要我开口,怎么着…也要万两银子打头吧?”

“无妨。”张怀兴豪气的往后一躺,单手搭在椅背上,笑的甚为玩味,“大人只管开口,我即便是砸锅卖铁也会存够银子,谁叫我娘看上了大人这栋院子呢,古有老莱子古稀之年彩衣娱亲,今朝我便效仿一二,花个万两银子逗亲娘一乐也是好的。”

“可别介!”

谢行俭听的一脸燥,直说道,“便是你能拿出万两银子,我也不敢接啊,这要是被外人知道了,不晓得该如何传我的谣呢!你且看着,我要是收了你万两银子将屋子卖给你,只需两三日,朱雀街这边的大街小巷,一定会有很多人编出一串串的小调油诗,嘲笑我这个泥腿子状元郎见钱眼开!”

张怀兴则表现的无所谓,戏谑道:“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

“人在做天在看,这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谢行俭挑了挑眉,道,“你我同在朝为官,我岂能将市值八千两的宅院哄抬成万两卖给你,这事若是成了,我像个什么话!岂非太没人情味?再说了,逸壮兄家的老夫人日后四处打听,得之周围房价比我家低一些,老太太一时有什么不高兴的,出了差错,我拿什么赔?”

谢行俭说着摇摇头,自顾自的倒了一盅酒浅啄,笑道:“与其惹老太太不悦,我索性便好人做到底,按周边的价钱一口价说给你,逸壮兄觉得呢?”

“八千两?”张怀兴眼睛放光,慢慢的从靠倒的椅背上直起身,笑道:“谢大人可当真?”

“我能骗你不成?”谢行俭接话,说着拿起勺子,从桌上的鸡汤碗起盛出小半碗清汤,慢慢拿勺子拨动着碗里细碎的鸡肉,抬眸瞥了一眼陷入沉思的张怀兴,笑了笑没再说话。

月上梢头,桌上的一壶酒已经喝了大半,张怀兴见谢行俭已经不沾酒了,想了想便也歇了杯子。

忽而,张怀兴笑道:“谢大人是真不知还是……”

谢行俭疑惑的看过来,张怀兴放下筷子,一双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谢行俭,缓缓道:“朱雀街的宅院,我才上京城的时候就过来打听过,只不过那时候家母还未上京,我忙着会试,便对买宅院的事没怎么上心,等家母过来开始寻摸宅院时,合眼的院子大多都已经卖出去了。”

张怀兴说着脑袋往前倾,比了个手势,咧嘴笑道:“七千两!谢大人,两个月前朱雀街的宅院就要七千两了!这会子,七千两是买不了咯”

“这事我知情。”

谢行俭舔舔嘴角残留的浓香鸡汤汁,舒展开眉头:“年初朱雀街里来了一批书生租住,许是这边风水好,老天爷似乎格外眷顾朱雀街,据我所知,但凡住在这边的举人,最差也落了个同进士,就因为这个原因,这边的房价紧跟着水涨船高,毕竟这年头谁家不有个拿笔写字的读书人?都想住进来沾沾喜气。”

“岂止!”张怀兴抚着胡子满脸堆笑,拿眼睛斜睨着谢行俭,意有所指道:“今年朱雀街出了个状元啊,那些如夫人算不得什么,大头还是在你身上,听说,这些天来大人家看宅院的,每日不下三四家?”

谢行俭笑而不答,张怀兴瞧出了谢行俭的默认,斟酌了一下用词,道:“我今个之所以入夜过来,就是怕夜长梦多,谢大人看在我诚心实意买宅院的份上,便将这院子卖给我吧,也别说八千两,外头但凡有个人过来买,都少不了万两银子。”

张怀兴见谢行俭只顾着喝汤没出声,犹豫了下,弓着背凑过来,又比了个手势,低声道:“一万一千两,官府过户的红契银子另算!”

谢行俭微微惊讶,红契另算的话,张怀兴可要另掏不少银子。

张怀兴见谢行俭心思沉了沉,又有动摇的迹象,搓着粗大的手掌,忐忑的问道:“谢大人若觉得不妥,再加一千两,如何?”

“确实不妥。”谢行俭望着张怀兴,幽幽开口。

张怀兴闻言大吃一惊,他在翰林院虽跟谢行俭交情不是特别深,但对谢行俭的为人,他有提前调查过。

谢行俭出生在南边靠近山区的小村落,祖辈出过读书人,但不知为何断了线,直到谢行俭这一代,谢家才渐渐起了来。

张怀兴琢磨着农家孩子从小吃尽了苦头,当了官后对银子稍微有些贪心可以说的过去,但他出价一万一,且红契银子他自己出,怎么谢行俭还嫌少?张怀兴不由黑脸,要他说,谢行俭这胃口有点大。

宴饮间气氛有些冷凝,谢行俭见张怀兴黯淡了眼神,他轻笑了两声,大声埋怨道:“你进门时还说你我是相熟的,却不想你心里是在埋汰我,我说不妥的意思是你出价太高,我不敢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