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皮火车上的故事》TXT全集下载_12(2 / 2)

张焱翻身下床,“去看看你妈吧——我先换身衣服,你出去一下。”

“出去干什么?又不是没见过”,胡冰说。

张焱看着他,无奈的翘起一个嘴角,他知道胡冰在把氛围往轻松了带。于他人是开解,于自己……被人怜悯并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自己爱的人。有时候他会觉得,相对于别的欲望来说,人最需要的可能是尊重。

张焱换上了一身很正经的衣服,看起来像个体面的好孩子。他揉搓着头发,显得极不好意思的推开门,胡冰妈妈正坐在沙发上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聊天。老太太说话声不高,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说过家里有人睡觉的缘故。

张焱端出了一身的“正气”,他先是对着二位长辈微微鞠躬问好,然后解释了几句昨晚没睡好一不小心睡过头了,外加几句诚恳的道歉,一改之前满嘴里跑火车尾巴上插满了孔雀毛,看起来正经靠谱听话的吓人,整个一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

胡冰在一边憋笑憋得脸都僵了。

胡妈妈满脸堆笑的比划着让他坐在沙发上,这是他在接下来四十分钟的对话里唯一能看懂的手势,之后都要靠胡冰来翻译。

六年前见过的人还是活蹦乱跳雷厉风行的,而今时隔六年,头发已添银丝,眉眼间被淬炼的和善了许多,她熟练的打手势的模样,比只会挣扎着“啊啊”叫更让人心酸。

不知道是不是胡冰提过,胡妈妈是记得他的。张焱算得上阅人无数,只是当时年纪偏小,再多的见识并没有酝酿出多少的通达——当然,相比于同龄人来说那还是强很多的。

他知道自己的能力底线,所以很少跟年长自己太多的人打交道,因为他看不透,心里没底,所以当时并没有和胡父胡母有太多的接触。

在他的人生里,类似于这样的萍水相逢实在太多了,如果不是胡冰,他可能根本不记得这两个长辈。

张焱的思绪绕了一圈,绕到了两个人刚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三年前明明比六年前短一倍,然而却总觉得比六年前还要久,久很多。

大概是因为这三年,每一天都有胡冰的影子,是两个人朝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堆砌起来的。

聚会

胡冰拽着他去参加高中的同学,组织这场同学聚会的人说,这可能是他们最后一次同学聚会了,因为来年就毕业了,天高海阔任君飞,不会留在这点弹丸之地。

张焱脑子里的小人挣扎了一路——杨培栋刚出现没多久还顺手留给他一张名片,接着他就见到了胡母。如果不是杨培栋和胡妈妈天南海北相距甚远几乎不可能打交道的话,他都要怀疑这是杨培栋导演的一出好戏了。

张焱知道,只要联系上杨培栋,且不说他的本事能不能治好胡妈妈,单凭他身为这个圈子里的人,这个可能性就会扩大很多倍。

他混迹社会这么久,极少走这么大的人情,再加上两人之前的尴尬过去……

张焱不由得多心:这货要是让他以身相许可怎么办?

再说这事要想办,只能瞒着胡冰,啧,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那后果可是非常的严重,容易成为两人之间的东非大裂谷,尤其是胡冰,他得难堪死——欠了情敌一个大人情。

可若是不东窗事发,那自己可是欠了杨培栋一个大人情,如果他以此为契口想做点什么……

那只能比谁的脸皮更厚了。

张焱头一回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左右为难,难的他都快便秘了。

张焱想了一路,几次三番试图开口商量一下这件事,都没找到一个好的话头,最后他发现,这事还是最适合先斩后奏。毕竟毛爷爷说过,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

张焱想明白以后晃过神,正看到胡冰微微弯腰瞪着俩眼睛看着他,和动物园里看动物一样。他喃喃道:“你干嘛?”

胡冰一扬下巴:“你干嘛?一路上没搭理我,在想什么呢?”

张焱喉结滑动了一下,说:“在想你妈妈的病,我认识一个人,他可能有办法治好,我是说,有可能。”

不知道为什么,胡冰脸上没有一丝欣喜的表情,张焱都以为他是不是看出些什么心里有点慌了。

胡冰说:“都六年了,一开始尝试了很多办法都没有效果”,苦笑一下,“都习惯了。”

他说这番话的表情,让张焱坚定了自己的计划,他明白他们的感情其实很难走出个结果,如果能还他一个健康的妈妈当然是更好的。

虽然只是有可能。

可这世上哪一件事不是有可能除了吃喝拉撒睡,没有百分百的事。

张焱自我开解完毕,脑子里打架的小人瞬间消停了。他淡淡道:“他也不一定能治好,回头我问问。”

胡冰点点头没说话,直到到了三中大门口,他才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问是在自己教室聚还是自习室。

三中的自习室是学霸和学渣们的天堂,学霸们想安静上自习可以来这里选一个自习室,学渣们不想学又不想直接滚蛋的也可以来选一个自习室,久而久之就分为了学霸班和学渣班,互相不耽误。而他们自己的教室,放的都是中等生,俗称正常人,需要劳逸结合那种。

胡冰大多数情况都呆在学霸班,因为作业多的实在写不完,其次教室,吸收一下烟火气,偶尔去学渣班净化一下心灵传一晚上纸条,最后受不了良心的自我谴责再滚回学霸班。

“教室锁着门?你们都待在学渣自习室?还能不能有点追求了?”胡冰调侃道,一边拽着张焱往前走,“我记得当初咱们班考得不错啊,怎么现在变咸鱼了?”

张焱听着他对着听筒又调侃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张焱意味不明的说:“你们的同学聚会我方便过去吗?”

胡冰:“来都来了,干嘛不去?我都跟他们说了,会带一个帅哥过去,我们宣传委员和文艺委员都盼着你呢。”

张焱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好像懒得笑又好像是不懈,他突然神经犯病没事找事道:“你是说我除了脸没有别的优点了?”

胡冰一听这语气就知道他想干嘛,三年多了早就摸透了,他拆招秘籍都写了好几本了。于是搂着张焱的肩膀嬉笑道:“怎么会,你长得好气质好,博学多才手又巧,全身上下都是优点——尤其在我眼里,怎么看都顺眼。”

张焱心气顿时顺了,忍不住翘起了傲娇的嘴角,然后一扬眉又压了下去。

“你们一水的高材生,我去那儿怕受刺激”,张焱故意用戏谑的语气说,“到时候你们说什么我都听不懂,多尴尬。”

胡冰心里一怔,他自认为已经足够细心体贴,却没有想过他还会介意这个。

“就当陪我了,我想让你一起去”,想了想又补充道,“什么时候待不下去了,我叫车翔过来接你。”

“他不和你一个班?”张焱问。

胡冰:“他是理科班,我是文科班。他是建筑系我是社会系啊。”

张焱若有所思的说:“哦~文科班,妹子一定很多,有你初恋吗?”

胡冰:“……”

“我初恋是你好吧”,胡冰轻声说,“你想什么呢?”

“我就是随口一问,文人都形容十六七的女生是娇艳的花朵,不早恋可惜了,现在想早恋也晚了”,张焱淡淡的说,听起来很是替他惋惜,惋惜的很是认真。认真的几乎摆脱了他两人的关系,站在一个纯男性的角度上思考解答这个问题。

胡冰心情有点复杂,这种体验还挺独特的。

胡冰:“现在十六七的女生都变成了二十岁的大人,眼影粉底装扮的再也不娇艳了,你要换成个年轻可爱还可以接受。”话罢,他们已经上了楼,穿过走廊站在了自习室门口。

自习室本就空旷宽大,一点声音都会被墙壁反弹成几倍大,更别说几十个人一起吵嚷。胡冰和张焱站在门口已经感受到了耳膜的冲撞刺激。

胡冰悄声走到门口露了脸,一个男生瞬间看见了他,兴奋道:“冰子!”

全班人都寻声望去,纷纷和他问好。

“你站在那不过来干嘛?哦,对,我忘了,你说带个人过来的,他人呢?”

张焱这才勉为其难又故作自然的露了脸,下意识不自在的揉了揉后脑勺的头发。

然后空旷的教室里响起了一片尖叫声,响声被墙壁不断的反弹反弹,打在胡冰和张焱的耳膜上。

张焱捂着耳朵说:“咱能不能换个教室?我耳朵有点受不了。”

胡冰亦是捂着耳朵说:“你以前不是唱歌的吗,不应该习惯了?”

张焱:“我心里习惯,但我的耳朵告诉我它不太习惯,我估计是以前给它留下的阴影太大。”

尖叫声持续了一分多钟才结束,一个扎马尾的女生蹦蹦跳跳的走上前,两个女生跟随其后。

扎马尾的女生说:“还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啊,班长,你什么时候结交的这么个小帅哥?你相形见绌了哟~”

张焱不知道怎么的,莫名感觉有点拘谨,彬彬有礼的说:“你好,我叫张焱,三个火的焱。”

他这一拘谨,还真有点君子端方的感觉,胡冰都有点吃惊了,他见过张焱各种模样,就是没见过他“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模样。

“焱,火花、火焰,好名字啊,真是人如其名”,后边一个戴金边眼镜的姑娘说。

张焱的眼睛本就自带笑意,闻言轻笑了一下笑意更浓。他下意识的用拇指摸了一下下嘴唇,然后顺嘴说:“我今天就是陪他过来一趟,一会就走了,你们好好玩儿。”

“你不一起吗,一起呗,我们这就走了,王昊在订包间呢”,话罢教室里已经开始有人催那个叫王昊的男生。这个不见外的马尾姑娘当即拽着他的胳膊,张焱扫了一眼,心里非常担心这姑娘会无意识的抱着他的胳膊,然后碰到某个不该碰的地方。

张焱微微一挣,他不好太用力,但是一般人感觉到挣动都会体贴的放开,不想这马尾姑娘豪放至此,竟然不为所动。

张焱心里哭笑不得,突然觉得高材生也是普通人,没什么好拘礼的,他们只不过书看的比别人多而已。

他偶尔听胡冰无意识的飘出一句什么物质运动、赤道经纬线、亚热带季风气候、自由落体抛物线什么的,还以为高材生都是满嘴里不说人话的高贵动物,自成一国,和他这等凡夫俗子合不来,现在才真正意识到大家都是凡俗人,本没什么高贵低贱之分。

张焱一抽胳膊,温声道:“这位美女,你们班就这么多男生,你这样他们吃醋揍我可怎么办?”

胡冰一扶额:又来了……

他赶紧一勾张焱的脖子,把他拽过来,“不是说这就走了?人都到齐没?”

那个名叫王昊的男生一举手机,“有几个已经在贵和苑等着了,咱们现在就可以过去。”

胡冰一点头,明白同学会要想来齐是不可能的,五十人的班级来了三十几人已经说明他们班很团结友爱了。

王昊是他们班的体委,也是起哄架秧子的能手,高三逃自习课出去打篮球的事儿都是他带头干的。听说他高考超常发挥,考上了一所二本院校的新闻系。

王昊勾着他一个好哥们的脖子说:“毕业以后我估计还会回兹南西区,最近家里正在盘算着找个电视台的工作,工作轻松,定点下班,安稳到死……”

胡冰是社会系的,毕业以后可以考公务员,也可以考进电视台,当然不是王昊这种县区级别整天混日子的电视台,他的大学可以让他考进一个非常好的省电视台。当然,省电视台显然不能安安稳稳插科打诨的混日子,估计每天忙得睡觉都没时间。

他还有一个……梦想说不上,只能说是愿望,他想体验几年的记者生涯先开开眼,等看够了繁华再选择安稳也不迟。

张焱已经在社会上混了很多年了,此时听着这群将近毕业的大学生兴致勃勃的对未来做企划,心里有种奇异和陌生感,于是问胡冰:“你很期待毕业吗?”

胡冰认真的想了想,“还好吧,毕业后就可以自给自足了,不过现在过得也挺好的,没有感觉特别期待。”

张焱点点头,意识到自己也该为以后做做准备了。可是一细想,他已经准备了很多年了,木雕是他从小就开始玩的,只是之前并没有想过把它当做吃饭的手艺,因为爷爷并没有因为这个手艺吃过饱饭。

如果想把爱好变成工作的话其实是很不容易也很难得的,多少人为了生计忍气吞声憋屈的活着,然后在时光的长河里一遍遍洗刷成了适合这个社会规矩的木头人。

张焱突然发现,他对于胡冰毕业这件事其实有点膈应,因为这意味着他们两人的生活即将发生巨大的变化。

他不自觉叹了口气,胡冰问:“怎么了?”

张焱突然捏起兰花指阴腔怪调道: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帘,忍踏落花来复去

……”(注)

胡冰:“……”

他嗤的笑了一声道:“你给我滚!你唱戏呢!”

张焱被他撞得往旁边退了一步,也嬉闹着笑了。

贵和苑在学校大门口不远处,说话间就到了。听说这个饭店是他们之前一直想去但是一直去不起的,今天算是来实现愿望的。

他们一行三十几人浩浩荡荡进了饭店,店老板很细致的把他们分到两个对门的包间。

王昊果然是吃喝玩乐的领头人,还没等上菜,他就举起酒杯一砸桌子,特别“讲义气”的把每个人都灌了一遍。张焱不知道是自己和他不熟还是自己这双眼睛看透的太多了,倒是没有接他多少“义气”。

他见过很多王昊这类人,就像是还没走出青春期的男生,互相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崇拜黑|社会。远了不说,□□骨子里其实就是这类人,只不过□□被感情磨炼的细腻多情了些。

胡冰是他们的班长,免不了接连被人灌酒,像是张焱就比较聪明,当各位帅哥美女过来请他吃酒的时候,张焱直接摆摆手扬言自己酒精过敏,喝完就倒。

胡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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