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马鬃白》TXT全集下载_38(1 / 2)

红马鬃白 豆子禹 4839 字 2023-09-05

朱允炆已派翰林院侍读方孝孺带着上谕前去堵截进京吊丧的诸藩王。他甫坐龙椅就问:“诸王是否回了藩地?”

齐泰奏道:“已来吊唁的齐王、宁王、代王、岷王都已回藩地,只是燕王仍抗命不从,兴兵南下。”

朱允炆脸色发灰:“燕王这是来吊丧还是要……”

黄子澄说:“燕王自恃镇北有功,此番前来,绝非善举!”

齐泰说:“太|祖遗诏,诸王临国中,无得至京。燕王连太|祖的话都不听,莫不是要造反?”

黄子澄说:“皇上,燕王欺人太甚,不可不防。”

齐泰说:“皇上,黄大人所言甚是,可令五军都督府兵马出城防范,沿淮沿江驻屯,以防不测。”

朱允炆这才将手掌从额头上拿下,着令梅殷屯兵淮安,徐辉祖布防南京之外。

又说朱棣这日勒令三军停止前进,驻扎在淮河沿岸,夜风清凉,朱棣与道衍在岸边一槐树下乘凉,朱棣说:“梅殷与徐辉祖都是先皇的股肱之臣,这次竟然如此迅速设防遏制小王上京,是不是太过了。”

道衍说:“此番交锋,还只是殿下与朱允炆的第一次交锋,从这点来看,京城防务和皇室谕令是比较有成效的。”

朱棣说:“朱允炆向来文弱,做事犹豫不决,这一招恐怕是齐泰和黄子澄的意思,这两个人有大才。”

道衍说:“朱允炆虽文弱,可绝不迂腐,从这点也看得出来。”

朱棣微微蹙眉:“大师看,接下来如何走?”

道衍说:“不如静观其变为妙。”

朱棣微微颔首,因道衍的话也正说到他心中,此时肯定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观察朝廷新的动态。

朱棣与道衍聊了半晚,微感困倦,便回了营,又坐在帐幕里看了一会书,只觉眼睑打架,便放了书,和衣要睡,却见烛火一闪,一条黑影如鬼影一般出现在帐幕里,这黑影身材矫健,黑面黑衣,手里的一把剑闪着隐隐白光。

朱棣大骇,他素来谨慎,也专挑高强侍卫保卫自己周全,不想有人却神不知鬼不觉进入营来,他虽惊,却并不慌张,沉声问:“你是谁?”

黑衣人说:“你可记得四年前南京蓝珏案。”

朱棣立时想起曾轰动一时的诛九族蓝珏一案,当年他冲关一怒,谏言太|祖皇帝杀蓝珏,时隔多年,竟然还有人因此案来寻他报仇,想必此人与蓝珏有莫大的关联。

黑衣人语气冷厉:“你进谗言,害忠良,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朱棣问:“你是蓝珏的什么人,要冒如此大的风险来杀我。”

黑衣人并无应答,而疾如闪电刺向朱棣,朱棣反手已去抓剑,剑还没到手上,黑衣人已刺到胸前,他不得不闪身躲避,可黑衣人紧追不舍,朱棣只得翻腾避让,连连后退,一时之间,白丧服已被划出千疮百孔。

眼看黑衣人的剑又袭来,朱棣心底已生出一股凉意,可巧的是,他身后的帐幕被一把利剑划破,那利剑泛着夺目的白月光,恰与黑衣人的剑相撞,转瞬之间,手持白月光的人已破布而入,竟是苏小难。

黑衣人被迫与苏小难对峙起来,他武功底子远在苏小难之上,苏小难正待招架不住,划破的帐幕外又钻进一个人来,是朱高珞,朱高珞举剑迎向黑衣人,两人战一人,黑衣人丝毫不乱。

帐幕外忽传来震天呐喊:“有刺客!有刺客!”兵器衣甲声震耳。朱棣威严而立,亮目望着朱高珞苏小难与黑衣人剑花飞舞。

黑衣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忧虑,他身形却异常矫健,如蝴蝶一般,先是一剑虚刺朱高珞,苏小难连忙替朱高珞挡剑,可黑衣人的一剑却忽地变转,掠过苏小难的脖子,这一剑非同寻常,朱高珞已叫出声来:“不要!”可剑已巧架在苏小难脖子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令朱高珞和苏小难惊愣,黑衣人身形飘忽,轻盈将苏小难揽进怀里,大声说:“放我走,否则她必须死!”

此时帐外已经围满侍卫,张玉、朱能身披铁甲,在门口大喊“殿下”。

朱高珞望着朱棣说:“父王,救小难。”

朱棣说:“这位壮士,我若放了你,你担保不伤苏小难吗?”

黑衣人说:“我来只为杀你,你信得过就做,信不过我们同归于尽!”

朱棣立即说:“众将听令,放他走!”

张玉、朱能持剑侧立,叫众侍卫让出一条道来,黑衣人揽着苏小难,出了帐幕,四下一望,蹬起一脚,飞出了营帐。朱高珞也飞身跟了过去,张玉、朱能说:“殿下,我等去救小姐。”

朱棣说:“不用,去了反而不妙,有高珞去了就可以了。你们在营外做好接应。”

原来这天晚上,不到半个时辰之前,苏小难和朱高珞正在营外漫步,两人月下谈天,待望着淮河水在月光映射下粼粼吹波,岸边的数百旗帜飞舞,朱高珞说:“父王兴师奔丧,恐怕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

苏小难说:“你是说燕王在下一步棋?”

朱高珞说:“我也吃不准,只是淮河两岸形势紧张,兵戈相对,所以才有此疑问。”

苏小难说:“高珞,我觉得燕王有苦衷,朝廷不是下发藩王不许上京的谕旨吗,为什么父亲死了,不许儿子吊唁,这不是伤王爷的心吗?”

朱高珞望着苏小难说:“我发现我家小难变了!”

苏小难说:“变什么了?侄子不让做叔叔的上京吊唁,王爷要想顺利入京,我想也只好这样做吧。”

朱高珞久久深望苏小难,半晌才说:“小难变聪颖了!神奇神奇!”

苏小难被说得脸红,转过头去,小声说:“我哪里,不一直都这样。”

朱高珞说:“小难是真的长大了,如今可是文武全才了!”他正夸赞时,见苏小难惊喊了一句“刺客”,苏小难望见燕王帐营有黑影飞入,一个御剑就飞去,于是也就发生了解救朱棣危难之事。

话说苏小难被黑衣人揽到营外的密林,一群弓箭手已不动声色团团埋伏在密林外,在一颗丰茂树顶上,黑衣人将苏小难推开,说道:“你可以走了。”

苏小难的脖子已被黑衣人的剑刃划出一条细细的血痕,因扼得太死,一旦放开,拼命咳嗽了几声,才说:“你是谁?为什么要杀燕王?”

黑衣人说:“要杀燕王的千千万万,也不独缺我这一个。”

彼时朱高珞已经落在苏小难身边,紧紧握住苏小难的手腕,问她:“小难,你没事吧。”

苏小难说:“没事,他并不想伤害我。”

朱高珞遂对黑衣人说:“你走吧。”

“想走?”只见一声大喝,树叶扑簌乱飞,一条白甲钻出树丛,长剑从茂密的树叶中穿出,凶险异常,直穿黑衣人的脚底。白甲瞬间就与黑衣人缠斗在一起。朱高珞已看出是朱高煦,提醒说:“二哥,父王已让他走!”

朱高煦一边使剑一边应话:“父王让他走,可不代表我。”朱高煦从小嗜武,又得气宗、剑宗中高人指点,最正气的两个功夫是气宗秦木正宗师传授的南田神功,清屿山郎胥夷宗师传授的清屿剑。

清屿剑是剑宗里极为实用的剑法,相比梅花六剑的潋滟多姿,它更倾向于人剑合一时,将人消融于剑,变成无坚不摧无往不利的利器,这在战场厮杀时是最为实用的。而朱高煦的清屿剑早练得炉火纯青,青出于蓝。此时已将黑衣人打落得毫无抵抗之力。

朱高珞又望见密林里悉悉索索的,竟有许多士兵捻弓搭箭,显然已知朱高煦是有备而来,这般千钧一发的临场调度,也只有朱高煦才有。

他与苏小难默默望着,心底已明朗,黑衣人很快就要落入朱高煦手里,可朱高煦并不想杀他,他要俘虏刺客,给父王一个惊喜。朱高珞和苏小难相挨站着,默默看着,也极想知道谁人如此胆大,竟敢刺杀燕王。

黑衣人的臂膀和腹部被朱高煦划出道道血痕,眼看朱高煦就要将他击溃,却从天空飞来一抹白影,那白影转瞬即到,一剑将朱高煦刺出的剑格开。

朱高煦对这突如其来的白影又惊又恨,正要抬剑刺他,那白影却悄然躲过了,划出一条流光,抱住了黑衣人,又落入了浩渺的夜空中。密林里忽如狂风暴雨般射出利箭,可叹消失得干干净净。

这白影来而复去,虽转瞬即逝,苏小难却全看在眼里,那白影不是别人,是蓝世仙,她的惊慌失措,朱高珞发觉了,问她:“小难,怎么了?”

第113章白衣谪仙

苏小难回过神来,发现朱高珞仍是握住她的手腕,她望了朱高珞一眼,打算将手腕从他的手掌里抽出来。朱高珞顿觉他手心里的强大力气,只得慢慢放开了。

朱高煦一无所获,自然恼恨,也不敢回去禀告朱棣。道衍亦已到了朱棣营中,并谏言张玉、朱能轮流守卫营帐,不可怠慢。

又说蓝世仙将伤痕累累的黑衣人带到了渡口,甫落入船头,叶嬏就迎了上来,喊道:“无名哥哥,这是谁啊?”叶嬏被蓝世仙安排在渡口落脚,在船头吹了一晚凉风,细发也乱了。

蓝世仙这晚正准备去打探朱棣的动静,却见营帐外有一条矫健黑影,穿梭进了营帐,他已料定这人一定是刺杀朱棣的,所以借着时机,果断将他救了回来。蓝世仙说:“小嬏,快给他看看伤势如何?”

将黑衣人放在船内的床上,叶嬏已取来药囊,剪开血衫,很快就止了血,敷了药,黑衣人伤势虽不重,但体质虚弱,双眼有力无力望着蓝世仙和叶嬏。

蓝世仙说:“这位朋友,你在这里歇息一晚,明天我送你出渡口。”

黑衣人并无应答,蓝世仙也不待他回答,转身就出了舱门,叶嬏只觉这两人都莫名其妙,忍不住说了一句:“要不给你面罩拿掉,这样睡觉呼吸不畅,不利病情。”

见黑衣人不答,叶嬏就伸手去摘,哪知黑衣人将头转向一旁,叶嬏说:“好了,随你吧。”她走到舱外,看见蓝世仙站在船头,面对碧波细浪,好一副绝世而立的飘渺身姿,一时沉醉,站到他身边,小声问他:“无名哥哥在想什么?”

蓝世仙说:“没什么,小嬏,你也早些歇息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叶嬏说:“江中冷,我给你拿件衣服。”说着就冲进了舱门。不一会就回了来将披氅递到他手里,蓝世仙扶着她的肩头说:“小嬏,你忙了一晚上,歇息去吧。”叶嬏才依依不舍离去。

原来蓝世仙因想起了今日救黑衣人之时,遇见了苏小难,她正被朱高珞握着手,一时有些忧伤罢了。

江风恶恶,波澜肆虐,将江心月白搅得支离破碎。到了深夜,蓝世仙坐在船头,靠着绳索,渐渐入睡,等到骄阳初升,轻波细浪轻轻唤醒他,他睁开眼发现黑衣人正站在舱门口。

黑衣人披着蓝世仙的白外衣,江风微微吹拂,甚是飘逸。他微微抬头时,发现他的黑面罩已经摘掉,是一个清秀青年,黑发高束,脸庞淡雅,想必是带有病情,略有几分憔悴之态。两人相视片刻,蓝世仙才慵懒起身说:“伤势如何?”

黑衣人说:“已无大碍。”

蓝世仙说:“稍等下,我就送你下船。”

黑衣人说:“恩人,你既不问我的姓名,也不问我为什么去燕王营?”

蓝世仙说:“请公子说。”

黑衣人说:“我叫方子瑜,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蓝世仙说:“蓝世仙。”

方子瑜说:“蓝先生,实不相瞒,我这次去燕王营,一是想探朱棣军情虚实,二是还我师父的一个心愿。”

蓝世仙说:“你师父是?”蓝世仙说这句话,是因他看出方子瑜在与朱高煦交手时使用的剑法就是梅花六剑。

方子瑜说:“我师父名讳是秦沄涯,当年我和父亲去南京,路遇贼寇,幸亏师父相救,我和父亲才化险为夷,师父敬我父亲,收我为徒,并将毕生武功教给我,可惜好景不长,他旧伤复发,不久就病逝了,他去世前有一件事耿耿于怀,他说南京蓝珏府公子曾对他有大恩德,可蓝府却因朱棣谗言诛了九族,蓝府公子最终死于非难,他也无力相救,因此事师父含恨去世,我这次与父亲因藩王进京出来办事,我就想借机探一探燕王营虚实,若取得他项上人头,也是为师父还了一个毕生心愿。”

方子瑜虽察觉出蓝世仙的异样表情,但绝不会想到蓝世仙就是南京蓝珏案的落难公子。方子瑜昨夜还在犹豫要不要将自己行刺之事告诉蓝世仙,他本决定放弃,第二天天蒙蒙亮,他悄悄出了舱门,准备离去,可看见静静谧谧睡在船头的蓝世仙,俊美绝伦,仙风道骨,竟然一时惊叹。

蓝世仙沉吟半晌,以探问的语气说:“你是方孝孺大人的公子?”他早前就知道方孝孺出京阻止藩王吊唁,如此推断,确是不难想象。

方子瑜露出一脸诧异,他显然没有想到蓝世仙会猜出他的身份,故说:“先生如何说中的,在下佩服。”

这时,叶嬏从舱内探出头来说:“原来你已经起来了?”

方子瑜脸露歉意:“请问您是公子还是姑娘?”

叶嬏先是一愣,才嫣然说:“看不出,我是个女子啊!”原来叶嬏衣着打扮与她爷爷鬼医的行头有些类似,都是土布衣衫,没有女子的装饰,又加头戴小帽,头发藏起,难免不引起错认。

方子瑜才微微一笑:“谢谢小嬏姑娘救命之恩。”

叶嬏见眼前人儿风度翩翩,想必是个朱门公子,绝不会是那些偷鸡摸狗之辈,遂笑着说:“都是小事一桩,不碍事的。”

方子瑜便说要走,叶嬏款留说:“我捉了淮河白鱼,要不要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