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鸣游收起报纸,挑挑眉:“你自己说的了解彼此。”
“……”
自己真是有病才会脑子一热才会说了解彼此,方敬弋骂自己没有脑子,不情不愿地回答:“摄影册子。”
严鸣游把报纸放到一边,起身坐到方敬弋旁边,态度强硬:“给我看看。”
“……有这么求人的吗?”方敬弋吐槽,还是把册子递过去,“随便你,反正也没什么好看的。”
其实还是很紧张。
方敬弋第一次把自己私密的东西暴露在人面前,更别说拍的东西都是自己一时兴起用手机拍摄,他也想过要买相机,但是总是被工作打乱了计划,最后干脆搁置了计划,买了也没时间用,还不如手机,随身携带,也方便一点。
严鸣游认认真真地把册子翻完了,每一页看得都很认真,视线停留在某一张图片上的时间越久,方敬弋心里的羞耻感就膨胀得更大,好几次都想开口催他快点看,又硬生生憋在嘴里,等到严鸣游看完的时候,方敬弋已经觉得自己的羞耻心要爆炸了。
“拍得很好。”严鸣游把摄影册子还给方敬弋,语气很真挚。
“……哦,”方敬弋被来得突然地夸奖给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还嘴硬地吐槽了一句,“你懂什么。”
严鸣游看着方敬弋扭扭捏捏的样子,心脏软得不像话,低声说话:“很可爱。”
“不许说我可爱!”
方敬弋又炸毛了,血液迅速冲上脸颊,严鸣游忍着笑,语气里却染了一丝调侃:“耳朵红了。”
“你看错了!”方敬弋迅速捂住耳朵,别开视线,眼睛乱眨,心虚得很。
“好,我看错了。”
严鸣游点点头,假意赞同地哄他,方敬弋更觉得害羞了,他怎么老这么突如其来啊,突然表白,突然夸自己可爱,莫名其妙。
“你有相机?”
不仅莫名其妙,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方敬弋狠狠瞪了严鸣游一眼,别扭着回答:“没有。”
“哪有空摆弄相机啊,天天上班都忙不过来,还是手机方便。”
说到这里,方敬弋又觉得可惜,语气遗憾:“等以后工作不那么忙了,再买。”
严鸣游没接话,双手交叉着放在膝盖上,好半晌才叹了口气。
“敬弋,你,不要总是把想做的事情都推到以后,人没有那么多以后的。”
每次严鸣游这么去掉姓的叫他,方敬弋都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以前也有人叫他敬弋,但都没有严鸣游叫得自然,严鸣游的“敬弋”,就好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自然,仿佛天生就会,是上天特意赋予他的能力。
但这句话很伤人,方敬弋垂下眼睛,小声应话:“我知道。”
方敬弋的人生里,充斥了无数个以后。
读医的时候,看到别人恋爱,觉得羡慕,想着以后再恋爱;看到那些自己没有时间去尝试过的新鲜事物,安慰自己以后再去玩;以后再去一次凤凰古城。
可是当真的到了当初设想的以后,却发现以后没那么简单,他设想的经济宽裕时间充足的以后,通通被囿于腺体科那一条长长的走廊里,于是原本那些被推迟的事情只能再次推迟,恋爱以后再谈,至于结婚,则直接被踢出了人生规划里,古城也没有时间去,并且多了更多的不得已被推迟的事情,人生的第一台相机,不知道在哪个以后。
“但是什么事情,都有轻重缓急,都有先后顺序。”
方敬弋为自己辩解。
“你当然要选择先做最重最急的那件事,”严鸣游伸手握住方敬弋细瘦的脚踝,轻轻摩挲,“但这并不意味那些轻的缓的事情要被无限推迟,这样对它们不公平。”
“你不能让你的生活只剩下医院,懂吗?”
“我理解你急着反对歧视、想要证明自己,也理解你作为能力优秀程度不亚于Alpha的Omega想要大家像看待正常人一样去看待你的心情。”
方敬弋抬起头,鼻子开始慢慢发酸,他听到严鸣游温柔地说他理解自己,能力优秀程度不亚于Alpha,严鸣游真的是这么认为的吗?
脚踝上那只手温热有力,温度沿着神经传递到心脏。
“但是,敬弋,要想大家把你当做正常人的前提是,你得先是个正常人。”
“我希望你和所有正常人一样,正常地享受那些你本该享受的东西,假期、兴趣爱好、爱情还有其他被你刻意丢掉的东西,你要向大家、向社会证明的不是你是一个多么多么优秀的Omega,而是你是一个有着正常生活的同时还能力优秀的Omega。”
“不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推到以后,不要把相机推到以后,也不要把我推到以后。”
严鸣游靠近了一点,手搭在方敬弋的后颈,额头贴额头,他看到方敬弋的眼睛里有亮晶晶的液体在流动,却始终没有流出眼眶,他们的鼻息温柔缱绻地交缠在一起,信息素也彼此释放,纠缠。
“我想让你现在就拥有。”
第12章
方敬弋被严鸣游感动得哭了好一会,主动搂住严鸣游的脖子,打了好几个哭嗝,哭得一塌糊涂,脸上湿漉漉的,心里一边嫌弃自己被感动得流眼泪,一边又忍不住眼泪,只能边打哭嗝边抱紧了严鸣游的脖子,严鸣游被他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得慌乱,把人抱在自己大腿坐着上,拍着方敬弋的后背给他顺气,听他哭得断断续续的,又心疼又好笑:“好了好了,别哭了…”
“…我…这是…发情期的副作…用,”方敬弋还在打嗝,把头埋在严鸣游的肩膀处,闷着声音说话,“我没…没有想…哭…”
这可和对外要强高傲的方敬弋不一样,面前这个又软又娇的方敬弋不多见,严鸣游轻捏着方敬弋的后颈肉哄他,心里又止不住恶劣地想,要是方敬弋就这么一直哭下去,也未尝不可。
方敬弋抬起头来,泪眼朦胧,伸手去擦,别扭着嘴硬:“我知道你说得这么好听就是想让我快点喜欢上你,但我告诉你,没这么容易…”
“好,我们慢慢来,我不急,”严鸣游用大拇指把方敬弋眼角的一滴泪抹去,手顺着方敬弋的脊柱滑动,像在给他顺毛,“别哭了,乖。”
方敬弋又花了好半天才慢慢收住眼泪,等只剩微微抽泣的时候,才意识到他们俩现在的姿势有多暧昧。他双腿并拢侧坐严鸣游的腿上,手还揽着严鸣游的脖子,和他鼻息相交,四目相对,严鸣游眼底的心疼和温柔暴露无遗,让方敬弋的脸发烫,他清了清嗓子,有些局促不安:“那个…我有点困了。”
“我抱你去房间。”严鸣游说着就要起身,被方敬弋按住了手腕。
“我自己能走…”
方敬弋不等严鸣游和他商量,立马从严鸣游腿上下来,慢慢地朝房间走去,脸还红着,等终于挪到了房门口,就迫不及待地走进去,然后啪的一声就把房门关了。
害羞了,严鸣游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可爱了。
林决按响门铃的时候,严鸣游正满手的墙漆,他匆匆擦了擦手,从空房间里出来,给林决开门。
“……?”林决看着一身乱七八糟沾染点点墙漆的严鸣游,目瞪口呆,半晌才开口说话,“哥…你这是打算退役当刷墙工了?”
“别废话,有事赶紧说,没事就滚。”严鸣游不耐烦得很,他还忙着刷墙,没空和林决废话,林决一听就急了,脱了鞋子就往房子里钻,急哄哄地说:“有事有事,事多得很!”
严鸣游看着林决自来熟地往客厅沙发上一坐,也懒得给他倒水,把门一关,就接着走进空房间里,拿起工具打算接着刷墙。
“哥,你这是干啥呢?”林决第一次进到严鸣游的家里,觉得新奇,到处看看摸摸,走进严鸣游所在的这间偏房,好奇问他。
严鸣游把另一桶灰色墙漆打开,弄了不少在滚筒刷子上,顺着纹路把白色的墙壁染黑,他没回头看林决,小心地对准线条,边刷边说话:“瞎啊?刷墙啊。”
“不是,是你刷墙干啥呢?”
“把房间重新摆弄摆弄,到时候给你嫂子挂照片用。”
“啥照片啊?嫂子的自拍啊?”
放在往常严鸣游早就不耐烦林决问东问西的习惯了,但今天心情还不错,决定好好和林决说说话:“他喜欢摄影,拍了不少照片,打算到时候洗出来都挂这里边。”
昨天在看了方敬弋的摄影册子之后他就有这个想法,在家里左看看右看看,发现了这间空房闲置着,房间面积不大不小,刚好合适,严鸣游打算把它重新装修之后就给方敬弋用来挂照片,方敬弋好不容易有个爱好,他高兴的不得了,拿方敬弋的拍的照片跟什么宝贝似的,在沙发上翻来翻去地看了一下午,又选定了墙漆颜色,今天就叫人给送过来了,正好趁着十五天的休假,赶紧给弄好。
“噢…”林决点点头,一拍脑袋又想起来点事,“说到嫂子,前天怎么回事啊?嫂子发情怎么还得用抑制剂啊?”
严鸣游叹了口气,看林决好奇的样,觉得告诉他也无妨,就简单地把他和方敬弋的情况说了说,无非就是两人没有感情基础,没有过性生活,最近才发展了不少,还是严鸣游主动的。
林决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哥,不是,你这也太委屈了…这都什么…咱们部队还都以为你和嫂子相亲相爱,一直猜你们怎么还没孩子,敢情你们结婚这么久,你是从来就没吃到嘴里过啊?”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非得提这遭,严鸣游不留情面地踹了林决一脚,咬牙切齿:“滚蛋。”
“你也太能忍了,牛!”林决躲闪着还不忘吐槽。
“你懂什么?”严鸣游懒得理他,走到厨房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边洗手边和林决说话,“这种事不能着急,等他身心愿意了再做,是不是比强上好?灵肉结合懂吗?”
“灵肉结合灵肉结合,哎哟,你可别说了,我最近可愁死了。”林决苦着脸靠在厨房门口和严鸣游抱怨。
“怎么?”
“你这好歹是吃到了点肉渣,灵也慢慢靠近了,我这两样都没动静呢,烦人。”
严鸣游挑挑眉,双手撑着洗手台,反问林决:“和新兵进行得不顺利?不是挺胸有成竹的吗?”
“成竹成竹,我这是成了个寂寞,”林决哀嚎,“哥,你说,我要不要主动出击,表白得了?”
“表啊,没人拦你。”
“我要是表了他不答应怎么办?”
严鸣游走到冰箱门口,拉开冰箱,看冰箱里还剩些什么菜,快到午餐时间了,他心里盘算着给方敬弋做点什么吃,没心思听林决倾诉感情问题,又不耐烦起来:“不答应那就寡着,快滚,别烦我,做菜了。”
方敬弋今天早上起得晚,没吃严鸣游做的早餐就匆匆出门上班了,这会肯定忙的晕头转向来不及吃东西,严鸣游闲着也是闲着,干脆做了菜给方敬弋送过去,他从冰箱里拿了几个鸡蛋,转身进厨房,又想起了什么,转回来对着收拾东西准备走的林决喊话。
“对了,你不是有卖相机的朋友吗,帮我问问,有什么好上手的相机没有。”
“我等你五分钟,要是不下来我就直接上你们科室去找你了。”
严鸣游食指敲了敲方向盘,抬手看金属表盘上的分针:“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分,我等到十二点。”
“知道了知道了!烦不烦啊!”
电话那头传来意料之中的方敬弋炸毛的怒吼,严鸣游笑了笑,对着话筒象征性地安抚了一句“乖”才挂断电话。
严鸣游早知道方敬弋不肯好好吃饭,出门前给他打了通电话说等会下来医院吃饭,方敬弋也是随便敷衍了几句好,等到了医院门口,又变卦了,说什么也忙不过来,严鸣游的语气不容商量,他知道方敬弋脸皮薄,绝对不会让大家看到丈夫给自己送饭,便拿这点威胁他。
方敬弋来得很快,跑得气喘吁吁的,头发有些凌乱,拉开越野副驾驶座位就钻进了车,还有点喘气,严鸣游把后座的乐扣碗拿过来,慢慢拆开,摆在中间位置,方敬弋看严鸣游的大手小心的拆放乐扣碗看得入迷,那双经脉盘虬的手背上有不少的伤痕还有一个看起来愈合没多久的刀伤,方敬弋记得那道伤,在严鸣游因为腺体受伤住院的时候他还亲自给他包扎过,原本血肉模糊的地方现在长出了新肉,方敬弋看得莫名心疼,伸出手去捂住严鸣游的手背,没头没脑地问:“疼吗?”
一定很疼,这么多疤。
严鸣游一楞,心里柔软一片,很少有人问他受伤疼不疼,他认真地回答:“刚开始挺疼的,次数多了就习惯了。”
那要多少次才能习惯啊,方敬弋觉得心脏又酸又胀,想抓过严鸣游的手帮他吹一吹,作为迟来的呼呼,去缓解那些早已愈合伤疤的疼痛。
“先吃饭吧,都要冷了。”严鸣游抽出手,把米饭递给方敬弋。
“……”
方敬弋前一秒的怜惜之情在看到这碗满满当当的米饭时消失得一干二净。
光是看到都饱了。
严鸣游看出来方敬弋的抵触,冷硬强势:“至少要吃四分之三。”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