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陈辉年很不好意思的向附近的人道歉，然后把车窗拉开，摸摸陈白羽的小脑袋。他知道妹妹怕晒，怕灰尘，怕烟熏。但这是公众场合，考虑的是更多人的意愿。

陈白羽鼓着腮，继续忍受着车厢的杂味，还有车窗外的爆裂太阳和各种灰尘滚滚。

脸上痒痒的，陈白羽伸手挠挠，然后刮下一层泥来，灰灰的，塞在指甲里。陈白羽忍受胃口翻滚的冲动，掏出纸巾把指甲里的泥剔掉。

“呕。”

“快，快让开，我要吐了。”正站在车厢过道里的一个矮胖的女人鼓着嘴，挤靠过来，把头伸出车窗外大吐特吐。

陈白羽捂住嘴，本来就胃泛酸的她也想要吐了。

女人抬手擦擦嘴角，也不站回过道了，就这样大大咧咧的站在陈白羽面前。大巴车的座位之间的间隙本来就不大，陈白羽感觉这女人的都要坐在自己腿上了。

最重要的是，女人身上有一股很久没有好好洗澡的味道，好像放上一整天的猪肉，馊馊的酸酸的。

“大婶，你能不能别压着我腿？”陈白羽推了推整个人压在她身上的女人，感觉指尖的温度有些高。

不过，因为外面的太阳大，陈白羽也没多在意。

女人没有说话，瞪了陈白羽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娇气？你一个小孩霸占一个座位本来就不对，我靠靠怎么了？这车不是你家的，座位也不是你家的......”

女人朝着陈白羽一阵乱喷。

陈白羽双手捂住脸，感觉手背都湿了。

天哪。

什么时候才能买车？好怀念上辈子的路虎。

路程才一半，还要继续忍受。

陈辉年递给陈白羽一颗话梅，陈白羽摇摇头，她不敢吃东西，就怕自己张嘴就会吐出来。只是还没有等陈辉年收起，胖女人一把抢了过去，塞进嘴里，“还有没有？一颗不够味。”

陈辉年把装话梅的袋子递过去，“给你吧。”

“大婶，下次你坐车的时候最好带个袋子，不要把头伸出车窗外，很危险的。”

“多管闲事。袋子不要钱？再说，谁晕车不是吐出车窗外的？”胖女人噼里啪啦对着陈白羽兄妹的脸就怼。

陈白羽可怜兮兮的靠在陈辉年的肩膀上，在手心里涂抹上风油精，然后捂住嘴。

第82章人间百态（2）

混混沌沌，头晕脑胀。

陈白羽觉得自己已经死掉了一半，真的太难受了。

“快到县里了。”陈辉年安慰妹妹。

妹妹看起来像大半个月没有浇水的小草，陈辉年也没有办法，只能一次次的把风油精涂抹在她的额头上。

“小娃，你们要去哪？”死命要挤在他们前面的胖女人乐呵呵的和陈辉年聊天，然后鄙视的撇一眼‘呆头鹅’陈白羽。

“宝阳镇大唐农场。”陈辉年双手护着妹妹，尽可能的让她更舒服一些。

“哇塞。那好远嘞。”她还想等这两兄妹下车了给她让座呢。

白想了。

“的确很远。”

从市里到县城需要两三个小时，然后转车到宝鸡镇，再从宝鸡镇转车到宝阳镇，然后从镇上回到大唐农场。

想想就心累。

“你们来市里干什么？”

胖女人没话找话的和陈辉年聊起来。

陈白羽小手揉着太阳穴，靠在陈辉年身上昏昏欲睡。

“什么一蚊五？没有。只有一蚊。爱要不要。”一个刚上车的老大爷手里拿着扁担，高声的怼收费员。

‘蚊’是本地人对‘元’的别称，是‘文’变调而来。

‘一蚊’也即是一元。

外地人说‘一元一角’，本地人说‘一蚊一毫’。此‘一毫’不是长度的换算单位，也不是香港的辅币单位，只是本地话的一个说法。

例如‘五角’‘五毛’，本地人会说‘五毫’，而农场人则会稍稍的带有尾音说‘五毫纸’。

上辈子，陈白羽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因为话里总是情不自禁的带有本地音或者本地说法而让同学们嘲讽笑话。

“当年修路，我和我家都是出了不少力气的。没有我，就没有这条路。”

“这么点路，竟然要收一蚊五？乱喊啊你。”

售票员也是无奈，不过也习惯了。

走这一条线，什么样的奇葩没见过？

不给足车费就不开车。司机把车停在路边，下车抽烟，反正他不急。

老大爷就是不愿意再掏五角，“有本事你就咬我。哼。什么玩意。当初修路的时候说方便我们大家出行，屁。麻蛋的。一点路没有座位竟然也要一蚊五，抢钱啊。”

老大爷和售票员吵起来，车上的人不耐烦的骂了起来。

外面的太阳正烈，车厢里的气温高，大家又你挤我拥的。不少人情绪暴躁的骂骂咧咧，有人让老大爷赶紧掏五角，有人让司机赶紧开车，这么多人塞在狭隘的车厢里，腌人肉干呢。

争吵声越来越大。

陈辉年双手捂住陈白羽的耳朵。

“赶紧的。我有急事呢。”有个穿着衬衫的男人，站起来，朝着老大爷喊。为了五角在吵吵咧咧，浪费时间。

老大爷也不客气，直接回怼一句，“有急屎就下车拉。”

陈白羽笑了笑。

最后，老大爷也没有掏钱，死赖在车上，售票员没有办法。司机只能开车，不能因为一个为老不尊的老大爷而影响全车人，会被打的。

站在陈白羽前面的胖女人一手捂住额头，假装很虚弱的看着陈白羽，“小妹子，我头晕，能让我坐会吗？就一会。”

陈白羽瞥了对方一眼，知道自己要是挪了屁股就别想再有座位。

胖女人很虚弱的的看着陈白羽，手却很有劲儿的扒拉着陈白羽。陈白羽差点被从座位上扯起来。

“大婶，你坐我这吧。”陈辉年站起来给胖女人让位。看女人的脸色就知道不好惹，要是真的吵起来，他们兄妹还不一定是对手。

胖女人坐在陈辉年的位置上，吃着陈辉年刚刚给的话梅，得意的脸上哪里还有半分虚弱？

第83章好人好事记录本

陈辉年把陈白羽送回农场，然后又回县城上课。

“我都说能照顾小五，你偏要跟着回来，浪费时间。”炳堂叔觉得陈辉年是多此一举，他又不是第一次和小五去市里，上次不也照顾得好好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小五厉害着呢。

“炳堂叔，上次是小五照顾你吧？”陈辉年翻个白眼。炳堂叔上车自顾自的霸了个靠车窗的座位，大包袱放在双腿上，双手抱住，下巴枕在大包袱上睁着眼睛睡觉。至于周围的嘈杂声？全当唱歌了。

上次炳堂叔带小羽毛去市里玩，没有肉包子打狗就已经是祖宗保佑了。

陈白羽在家休息了两天，就带着从市里买的礼物去找小伙伴玩。陈白羽从市里给陈杏子和陈乐乐一人带了两只铅笔和一个彩色的练习本。

陈杏子拿到新的铅笔很高兴，特别是铅笔上的橡皮擦还是粉色的，看着就漂亮。

“你收着这些铅笔头干什么？”陈白羽从陈杏子已经生锈的铁笔盒里拿起一截只有一寸长已经短得不能用的铅笔看，“还有什么用？”

“交给老师啊。”陈杏子很得意，“我值日的时候捡了好几个呢。统统交给老师了。”

陈白羽瞬间明白，这样的事情她上辈子也没少干。

每个班级教室头的黑板旁边都挂着一个‘好人好事记录本’，做了好事就自己记录，要求真人真事。

一开始，大家都很苦恼，因为上学放学路上做好事的机会真的太少太少。哪有那么多的老奶奶等着大家去扶？也没有那么多的‘一分钱’等着大家捡。

幼儿班的‘好人好事记录本’一个学期下来也用不了两页。但上了一年级后，大家就好像找到了打开‘好人好事记录本’的正确方式。

星期一，我帮邻居小婶婶带孩子，小婶婶夸赞我是好孩子。

星期二，我捡到一支铅笔交给失主。

失主大部分是一起上学放学的好伙伴。大家轮流捡，今天你捡到我的，明天我捡到你的；这周捡的是铅笔，下周捡到的是橡皮擦。

花式做好事。

一些用剩的或者捡来的铅笔头不能交给失主，就交给老师，所以老师的讲台上全是一截一截不能用的铅笔头或者一小块一小块指甲大小的橡皮擦。

有时候捡到一块橡皮擦，把它切成五六七八块。今天在校园见到一块橡皮擦，明天在上学路上捡到一块橡皮擦，后天在放学路上捡到一块橡皮擦。

天天做好事。

好像不做‘好事’，就不是社会的接班人。

当然，这样高大上的思想觉悟一般是三年以下，四年级以上的同学已经有了羞耻感，已经对‘一截铅笔头就是好事’产生了怀疑，或者觉得‘一截铅笔头’已经配不上自己的雷叔叔精神。

“陈小五，我还有两个，送你一个吧。”陈杏子把一截铅笔头塞在陈白羽手里，“我二哥说，你次次考第一还不是‘优秀少先队员’就是因为你不做好人好事。”

陈白羽后知后觉的想起，她这辈子只顾着努力学习积极跳级了，还没有做过‘好人好事’呢。

好羞耻。

“不用，你自己留着吧。”陈白羽把铅笔头塞回给陈杏子，决定等市里初中入学通知到的时候，再让炳堂叔从市里批发一捆铅笔或者圆珠笔回来送给全校的老师表示感谢。

至于‘好人好事’？

算了。

总不能已经毕业了，再回去写‘今天，我捡到一块橡皮擦交给失主。’

太没脸了。

第84章香芋酸，唐僧肉

陈白羽和陈杏子聊了一会如何才能更好的做好人好事，就准备和小伙伴们一起去摘鹩芽。

鹩芽是当地的一种野果，未成熟前是青色的外壳，成熟后是浅黄色，肉白，味道酸。外形、内涵和吃法都类似山竹。

只是不比山竹的甜，鹩芽能算掉牙齿。

陈白羽每次吃的时候都被酸得眯着眼直打颤，是陈白羽认知的水果里最酸的一种，比柠檬还要酸。

而且，吃多了，舌苔变厚，牙齿上也会被覆盖一层厚厚的苔，感觉自己变成了大舌头。如果不节制的话，还会便秘。

其实，现在还没有到鹩芽全面成熟的季节，但农场的孩子们已经迫不及待了，几乎是隔天就上山去看看，偶尔遇到一两个成熟的，赶紧摘，免得被鸟特别是鹩哥给啄了。

鹩芽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鹩哥对它的喜爱。

“妈，我要和陈小五去摘鹩芽。”陈杏子提着篮子就想跑。

陈杏子的妈妈正在清洗香芋梗，“我是叫你去跟陈小五学做作业，不是让你去玩。你和陈小五同时读的幼儿班，人家陈小五已经毕业了，你一年级的考试都不及格，也不怕笑死人。46分的成绩，陈小五都不想和你玩。”

陈白羽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陈小五才不会。”陈杏子一把搂住陈白羽的手臂，“她刚刚还送我铅笔和练习本呢。可漂亮了。”

“小五，别理她。云姨做香芋酸，以后给你炒辣椒。”陈杏子妈妈对陈白羽笑的可亲。

看看人家的女儿，白嫩、漂亮、可爱、软软的好像一块牛奶糖。而自家的女儿呢？又黑又粗，又丑又蠢。

和陈白羽站在一起，她都不想看自己女儿，怕要用山泉水洗眼。

农场不少人都羡慕黄话如，捡来的孩子一个比一个漂亮，一个比一个聪明，眼红死人。

“谢谢云姨。我最喜欢香芋酸了。”

香芋一般在年底的时候收挖，但香芋梗却能随便摘。

香芋梗，剥掉外层的透明薄衣切断来炒肉，味道有些像茄子，放豆豉酱、蒜来爆炒，味道超级好。也可以直接切段来腌制成酸菜，就是农场人家餐桌上常见的香芋酸。

在外面酸菜常见，但香芋酸却少。

陈白羽很喜欢用来炒辣椒，但农场人不吃辣，陈白羽是个另类。每次她说要吃辣的时候，别人就猜测她的亲生父母是不是北方的，所以爱吃辣。

“云姨，黄妈妈说腌制酸菜的时候撒一点点糖会更鲜。”

“呵呵。好。一会就撒。”说着又瞪了陈杏子一眼，“看看小五，多乖巧。你要是有小五一半，我就感谢祖宗保佑了......”

陈杏子撇撇嘴，赶紧拉着陈白羽跑，她才不要听妈妈的碎碎念呢。

“我觉得我妈肯定吃唐僧肉了。”陈杏子呼出一口气，“啰啰嗦嗦，烦死人。天天说我不听话。不就是考试不及格？有什么大不了的，很多人都不及格呢。”

陈白羽嘴角抽抽，“也有很多人及格了。”

“陈小五，你有钱吗？”

“有。”

陈杏子很羡慕，“我妈都不给我钱。”

“等我有钱了，我就买很多很多的唐僧肉，还有金箍棒。”陈杏子吞吞口水。

陈白羽很想告诉她，其实所谓的唐僧肉不过是话梅肉而已，味道甚至还比不上话梅呢。

但，现在正是西游热的时候，吃一包唐僧肉就能长生不老，吃两包就能变美变聪明变得人见人爱。

不少的男孩子拿着一根木棍，假装自己就是孙猴王，女孩子在骂人的时候也加上了一句蜘蛛精。

第85章通知书

陈白羽和陈杏子，还有好几个小伙伴们一起在山上找野果。

地上的野蓝莓一片一片的，青色，红的，蓝的，熟得发紫发黑的，零零星星的点缀在大片大片的草地上。

一两只牛正在低头啃草。

放牛的孩子正聚在一起打扑克。

一行人除了陈白羽，其他都不穿鞋子，光着脚。

陈杏子一脚一脚的踩在野蓝莓上，蓝色的果汁四溅，把陈杏子那有些黄的小脚染蓝。

虽然野蓝莓能吃，但味道不好，有些涩，而且颜色太深，吃一个就能把整个手和嘴巴给染蓝。最重要的是随处可见。

见多了，也就和路边的野草一样，不稀罕了。

“小五，这里有猪肚子，要摘吗？”陈杏子看一眼自己的小篮子，“我的篮子是要用来装鹩芽的。”

陈白羽摇摇头，“不摘。明天摘了做凉粉。”

“嘻嘻。好。”

猪肚子也是一种野果，圆圆的，像青梅大小。能吃，带有一股青草的味道，肉有些泡，有些软绵，口感像馒头。

农场人一般用来作凉粉，青绿青绿的凉粉特别漂亮，也是农场孩子不多的甜品之一。

当然，也只有陈白羽这个有阿祖宠着的人才能想吃就做，别人家还要担心浪费柴火，浪费糖。但陈白羽有阿祖宠着，一句‘能吃是福’就让阿公再气也只能憋着。

市一中初中部的录取通知是在一个台风的雨天被送来的，校长和主任穿着雨衣，撑着伞，迎着风雨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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