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作势要拉宋真:“走,你不信我们找他对峙去。”
“够了。”宋真说:“你早就厌烦我,你早就想分手了,你选择性失忆你分手时说的话了?我记性很好,要不要一字一句背出来给你听听。”
“没人逼你出轨,他给你灌迷魂药了?还是喂你喝春药了?把责任归咎在别人头上了,只会让我瞧不起你。”
章焕仁声音陡然拔高:“是,我承认我有了异心,但是他在煽风点火,如果不是他,我们根本不会那么快分手!”
“呵,你自己也承认了吧,分手只是时间问题,我们之间早就出问题了,我现在倒是要感谢陆驿远了,要不是他点上最后一把火,要不是这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指不定要跟你过上好久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的日子。”
章焕仁心下发酸,声音沙哑:“有问题我们可以去解决啊,我们都六年了呀宋真,我们都六年了……”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我不再信你了。”宋真起身,“就这样吧。”
他扔下章焕仁走出小丛林,身体擦过树叶,沙沙沙作响。
第24章
宋真见到陆驿远的第一眼,就噗嗤地笑出了声。
陆驿远全副武装,煞有其事的一套登山服,岩石鞋,鼓鼓的背包,手里还握着根登山杖。
宋真手掩着嘴,笑得眼角快沁出了泪,实在是难以控制。
陆驿远皱着眉头,用登山杖轻轻杵了下宋真的小腿:“喂,别笑了。”
宋真看到那根价格高昂的钛合金登山杖笑地更加厉害了,他捂住肚子:“哎,我肚子抽抽了,你别跟我说话。”
到达目的地,陆驿远对着那座山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所以,这就是你指的爬山?”
一排排台阶蜿蜒地绕着这座小山,零星有几个老年人锤着大腿拾阶而上。
宋真穿着一身清清爽爽的运动服,只背了个小包。他原地拉伸身体:“对啊,这儿周末人多,很多家长会带着小孩过来爬山,我一般都选工作日来。”今天他刚好全天没课。
陆驿远无奈地抚着眉毛:“我高估你了,宋老师。”
他拿着登山杖敲打着路边的大岩石:“亏我还把这传家宝给找出来,亏我前几天拼命三郎赶工作进度,搞半天是爬这玩意儿。”他半眯着眼,挥着登山杖指着低矮的山顶,在半空比划,很指点江山又不屑的模样。
“好了,我们出发吧。”宋真拉了下背包肩带,神采奕奕。
景色是真不错,未到深秋,树木依旧是郁郁葱葱,几片薄云似乎挂在树梢,偶尔能看见松鼠蹦蹦跳跳在树林里。
每层台阶都高矮不一,有的是用石板铺成,有的是小石子堆垒而成,但总归走起来是很轻松。
宋真挺直着背,步伐矫健精神,保持匀速地走着石阶。他每走三步就用力呼吸一下空气,大自然森林的气息总能令他感到愉快。
他视线端得齐平,却不是张望远方的尽头,有时才会被旁边的景致所吸引。好像他是真的在享受这个过程,而不是到达山顶的成就感。
陆驿远就显得窘迫很多,他被身边路过的老年人投来的奇异眼光所洗礼。
他埋着头,大步伐迈着脚步,想尽快结束这尴尬的旅程,奈何他无法带动宋真的速度。
宋真难得瞅了他一眼,眼中依旧难掩笑意:“怎么了?”
“我发现你很喜欢看我出丑嘛。”
“没有。”
过了会儿宋真说:“那你跟我把背包换一下吧,我再帮你拿登山杖。”
陆驿远很爽快愉悦地接受了宋真的提议。
这下变成了两个人接受着周围路人奇异眼神的洗礼。
但宋真似乎丝毫没受到影响,他依旧昂着头走,陆驿远逐渐心情变得晴朗了,他摘下沿路的一朵小黄花说:“我背包里还装了帐篷呢,还想到了几千米高的山顶,搭个帐篷跟你看星星看月亮。”
“想象力这么丰富我把老师让给你当要不要?”
“哼。”陆驿远把手中的黄花别在了宋真耳后,宋真脸上出了层薄汗,透明的水汽在阳光下亮晶晶的,陆驿远不知道是不是他眼里也起汗了,像蒙着透亮的水雾,耳后嫩黄的花朵衬着宋真,陆驿远莫名想到一个很不搭调的词:人比花娇。
“别动。”他掏出手机,咔嚓拍下了这一张,屏幕上的宋真面无表情。
虽说是个小山丘,徒步走到山顶也花了他们接近三个小时。
山顶上有个小凉亭,偌大的山顶没几个人,老太太们早就在半山腰折回去了。
他们坐在凉亭里,陆驿远热得脱下了登山服,紧身的白T包裹着肌肉。
宋真拉开他的背包,拿出一个透明盒,里面装着两个三明治。
“哟,还给我准备了!”陆驿远顿时两眼放光,他毫不客气地抓起一个,一口咬下,饱满的芝士溢了满口,还有嫩鸡蛋和培根肉。
宋真跟变魔法一样又拿出一个保温瓶,里面装着他早上刚煮的南瓜糊,南瓜味本甘甜,只需略撒点白糖即可。
他拿出个一次性杯子,给陆驿远倒了杯,递给他,陆驿远一口气喝完,清爽可口,比白开水更解渴。
他咬了下三明治,含糊不清地说:“可算是吃到你做的东西了。”
宋真没在意,自己小口小口吃着。
一个电话过来,陆驿远咽下食物,语气恢复了冷漠薄凉,接起:“喂。”
“加班。这个项目无法做到满意,就全体加班。”
陆驿远挂了电话,小声咒骂:“一群蠢货。”
宋真有时无法看透他,前一秒还是嬉笑怒骂的脸,下一秒就能变得可怖阴鸷。
他说:“你底下员工真惨,碰到你这阎王。”
陆驿远调笑地说:“斗米养恩,担米养仇,这你就不懂了宋老师。”
宋真摇摇头,望着山顶下层层叠叠的树林。
而陆驿远却望着宋真,山风吹拂过他们的脸,陆驿远此刻舒爽极了,他眯起了眼睛,活像一只餍足的猫。
第25章
陆驿远和宋真进展顺利,他心情特好,下属犯了错,他都破天荒地一脸和善对人说,回去好好修改。
下属面色惊恐,犹如目击了彗星撞击地球,太阳西升东落,捧着文件落荒而逃。
陆驿远晚上约宋真散步,宋真正好要给考研的学生上课,陆驿远就说晚上来他学校找他,学小年轻校园漫步。
他握着手机,惬意十足地转着转椅。
还接受了好友晚上去酒吧小酌一杯的建议,喝完酒正好去找宋真,计划完美。
酒吧一如既往热闹喧嚷,几个穿着性感暴露的女人有意无意地往陆驿远身上蹭,暗送秋波。
陆驿远侧着身子避开她们,坐在吧台上,举杯饮酒。
身边的好友给了他胸膛一拳:“陆总真是一言九鼎,最近神龙摆尾,我等凡人见着你的机会不多啊。”
陆驿远把手机往桌上一搁,按下“Home”键,他抬着眼睛倨傲地说:“现在八点,我只能给你一个小时唠嗑时间,过会儿我还要赶着去和我对象约会。”
“哎哟你可拉倒吧,可恶心死我了。”好友佯装吐酒。
不远处的章焕仁已然喝醉,他醉醺醺地趴在桌上,对面的酒瓶七倒八歪。
他视线涣散,使劲摇晃了几下脑袋,看到了笑得满面春风的陆驿远。
他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冲他走去。
“陆大少爷也在啊。”他站不稳地扑上去,满脸狰狞扭曲。
手不小心按到了陆驿远的手机,手机上亮起的屏保居然是宋真。
阳光拂在宋真干净俊秀的脸上,他的耳后还别了朵小黄花。
章焕仁眼中顿时拉红了血丝,他再也端不住,举起桌上的空酒瓶就往陆驿远头上招呼:“我草你大爷的!”
陆驿远眼疾手快躲开他,扯起嘴角笑得得意:“阿仁兄弟你这是干嘛。”
“去你妈的兄弟,挖我墙脚的王八蛋!”他挥起酒瓶用力砸过去,酒瓶在空中划过,一声巨响摔落在地,碎片四溅。
周边的人群纷纷散开,这是要打架滋事啊。
陆驿远还是一脸轻松好玩的模样:“你这话可说错了,分手是你本意,我只是顺手推舟,了你心愿罢了,你不谢我,怎么反倒还要害我?”
章焕仁此刻已是怒火中烧,当他看到宋真那张照片时,更是崩断了那根理智的线。
那是他的宋真,他深深爱了六年的宋真,也是对自己死心塌地好了六年的宋真。
那本来是他的。
他攥着拳头往陆驿远砸过去,陆驿远也毫不心软或者心虚,击击回给他致命的拳头。
陆驿远揪着章焕仁的衣领,在他耳边说:“是你自己放手的,这不关任何人的事。”
章焕仁恶狠狠地说:“你才是罪魁祸首。”
“呵,那又如何,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是我,他很快就会爱上我了。”陆驿远挑衅。
章焕仁像头疯牛,对着陆驿远拳打脚踢。
两人正不可开交,一群安保冲上来,拉开了他们。
正巧陆驿远手机响起来,是宋真。
宋真上完了夜课,在教学楼下说:“你到底来不来?”
陆驿远擦了下破了嘴角的血沫:“出了点儿事,我喝酒了,你能来接下我么?我在郁北路477号,VISTA酒吧。”
宋真莫名其妙地挂了电话,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开着车去找陆驿远。
宋真少来这些玩乐场所,他颇为不适地躲开人群,小声说着借过,借过。
当他看到这副场景时,也是有些傻眼。
陆驿远和章焕仁同时挂了彩,但从面上看,陆驿远似乎伤得更严重,他坐在椅子上拉过宋真的手,抬头温情脉脉地说:“你来啦。”
章焕仁已经是醉得厉害,他看到了宋真,犹如还在梦里。
过去他和朋友在外面玩,宋真给了他十点的限时令,他每次迫不得已踩着点回家。
在极少的情况下,他在商业酒席上会醉得不省人事,宋真就会马上来接他。
章焕仁原本瘫坐在地上,他扶着地几次想爬起来,但还是频频滑落。
宋真皱眉看他,在他印象里,章焕仁很少有这样狼狈落魄的时候,他的头发塌落着,不再用摩丝固定发型,衣服也是穿得不修边幅。
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格格不入得欣喜到了极点,他费力爬了起来,趄趄趔趔地走到宋真面前,也无视了宋真的手此刻正被陆驿远牵着。
章焕仁对宋真说:“你来接我啦?”
宋真没有说话。
章焕仁仓皇地笑了下,无措地用手强抹了下脸,还把挂在脸上的头发往后撩去:“那个,那个我没有喝很多,你别生气。我、我想喝绿豆汤,你回去煮给我喝好不好?”
他期许又喜悦地说:“宋真,我们回家吧。”
一瞬间,宋真无法抑制地感到了悲伤,他不是没有感情的人,他毫无保留地付出感情,又被狠狠地否定践踏与背叛。
他说不清是为章焕仁悲伤,还是为自己曾付出过的真挚感情而悲哀。
他感到手上陆驿远用力握紧的力度,宋真撇下头,垂着眼睑:“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的。”
刹那间章焕仁眼睛的眸色变得灰败,像落下了厚厚的吹不散的尘埃。
他感到周围看好戏的喧闹人群都消失不见,地上结起了冰,四周是一望无垠的空旷旷的寒冷与苍茫。
眼前的宋真和陆驿远拉着手,与他对峙。
而他,只有一个人。
他无比强烈地意识到他只有一个人了,心底升起了无尽的森冷寒意将他吞噬。
真是一步走错,步步皆错。
第26章
一直到出了酒吧,陆驿远都没松开宋真的手,而宋真却没缘由地陷入在先前说不清道不明的悲伤情绪中,他疲惫不堪地抽出手,把脸埋在手掌中,像只抗拒又脆弱的刺猬。
陆驿远低下头去看他:“怎么了?”
“没事。”宋真放下手,陡然间发现手掌沾上了几抹血渍,大街上灯火通明,血渍显得更为刺眼心悸。
他一把抓起陆驿远的手,摊开手掌,上面果然开了道细长的伤口,还能看到里面的血肉翻出来。
那是章焕仁当时摔破的酒瓶,碎片飞溅,划伤了他的手。
那时宋真的手被陆驿远紧紧握着,而他整个人神情恍惚,哪里能感知到对方已经受伤了。
宋真拉着陆驿远走:“跟我去医院。”
去往医院的途中,宋真开着车子,人僵直着纹丝不动,视线直直地定在远处的某一点。
外面下起了淅淅沥沥凄凉的秋雨,地面湿漉漉的,城市五颜六色的霓虹映射在地面上,好像一幅弄脏了的色彩诡谲扭曲的油画。
雨刷器机械又沉闷地左右摆动。
从刚刚看到章焕仁的那一刻起,宋真就魂不守舍。
他根本就没有看上去那么淡定自如,无所畏惧。近日来伪装起来的坚硬表象其实一戳即破,他反复自我说服没有关系,不会难过。
但是又怎么可能真的没有关系呢?
宋真前半段人生顺遂而平淡,他聪明又刻苦,比同龄人早了两年入学,在求学期间又跳了好几级,他迫不及待地赶完人生进度条,在他在生命最美好的年华里遇到了章焕仁,然后他剪下六年这段漫长又珍贵的时光,义无反顾地付诸到一段感情里,他倾尽心血浇灌这朵感情的花,然而花儿并未结出硕果,却在宋真自以为将其守护得完美如初的时候,花的根部早已腐烂死亡。
宋真很害怕,他在恨着章焕仁的同时,他又反过来无比害怕和质疑自己是不是真如章焕仁所说的无趣呆板,可以让爱人堪堪忍受六年后又忍无可忍。对于刚才章焕仁在酒吧里痛苦的挽回,他没有感到一丝复仇式的快感和得意,他知道章焕仁只是无法接受自己和他好兄弟在一起的事实罢了,或者换言之,章焕仁只是在享受追求不可追之人的刺激和征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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