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演播厅内一时无人说话。
原因无他,纪从曜对整个申城来说，实在是太神秘了。能令纪氏一个老牌企业焕发新生，本人却低调得不上任何媒体报道,如今首次爆出个人感情,几张模糊的偷拍照也掩盖不住男人身上清隽沉稳的气质。
过了会，才有叽叽喳喳的讨论声,几个编导女生无不羡慕地语气说：“据说纪总平日里不爆私事,一旦爆了，估计是要成了吧？”
另一个女生很是笃定：“绝对是的，我有个朋友就在纪氏上班,听说他们同事今天都沸腾了。”
“第一次吃瓜吃到自家老板身上，搁我我也沸腾哈哈哈哈……”
女孩子们的讨论声逐渐变大,大到姜蕴根本无法忽视。
秦池老远就发现姜蕴不对劲,他快步走到姜蕴身旁,关切地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姜蕴笑笑，唇色是淡淡的嫣，“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闷。”
她和小欧一起收拾着东西,向秦池告别：“下次录制节目见。”
秦池张了张嘴,明显有话想说,但见姜蕴似是真的不舒服,只得按下心中的疑虑，送她出门。
申城已是深秋,灰蒙蒙的天像要给整座城市布上一层灰调，门口车水马龙，路灯早早亮起,空气中都是潮湿的味道。
要下雨了。
秦池不放心两个女孩子就这么回去，强硬地要她们在原地等着，他去取车。
打车软件一时半会也打不到车，姜蕴便没再推辞，和小欧上了秦池的车。
一路无言，到了时璨门口，姜蕴解开安全带，杏眼弯着，漾开笑容：“谢谢。”
“这点小事算什么。”秦池下车后绕到她那边，给她开车门。
俊男美女站在公司门口，煞是惹眼。
小欧一溜烟先跑到公司里了，姜蕴无奈地叹气。
正当秦池想再和姜蕴说些什么，里面有人遥遥喊了句“姜蕴”，听着声音很是急切。
林白边跑边喊，见一个男人倾身，一脸关切地神情，一声“姜蕴”卡在嗓子里。
这人是谁？
姜蕴转头，发现是林白，心知这是有事跟她说，便快速地和秦池告别，走了进去。
“是直播出事了吗？”
姜蕴抬手看表，今天路上堵车，回来晚了，离直播还有两小时，难道是今天的选品有问题？
林白挠了下脸，刚刚周楷给他打电话，问姜蕴在不在公司，得知她去录节目后，让林白赶紧把姜蕴的动态告诉他。
这才一听说姜蕴出现在公司门口，便着急忙慌地赶来，瞧姜蕴的神情。
姜蕴被他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毛，她情不自禁地后退两步，一脸警惕：“难道是公司要倒闭了？”
来公司久了，姜蕴也渐渐学会和同事们开玩笑，这当中也包括林白，后来又得知林白与纪从曜有着千丝万缕地关系，便更没什么顾忌地了。
林白讪笑：“倒闭了也还是有姜主播一口饭吃的。”
姜蕴弯下眼角，清浅地笑：“啧，我怎么感觉你在套路我？”
“是吗？”林白左右张望，随后才定睛问，语气里带着小心翼翼：“今天心情还好吧？”
“还行吧。”下了节目，她将长发盘成一个蓬松的丸子头，将细碎的发丝挽到耳后，这才随意地答。
林白却像不相信似的，反复问：“是吗？你确定？”
姜蕴想起纪从曜的绯闻，眼神黯了黯，她有什么资格为这件事不高兴呢？她和纪从曜已经离婚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为什么她的心还是这么痛呢？
“没有。”姜蕴声音有些哑，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直截了当地回绝了林白的关心，一头扎进今晚的直播准备工作里。
林白望着姜蕴远处的背影，给周楷打了个电话。
“我看情况不太妙……”
初秋的天，说变就变，下午只是飘着零星的雨丝，到了这会，已经沙沙作响，隐约有下大的趋势。
弹幕里有人担忧，要是雨下大了，对姜蕴的直播会有什么影响。
此刻姜蕴正试色完一盒口红，她拿卸妆巾便擦拭边安慰弹幕里的粉丝说：“大家不用担心，下雨天要是无聊的话，正好来姜蕴的直播间逛逛，买不买东西不要紧，我们一起聊聊天也行。”
“小欧，接下来我们上什么？”
谁知，叫了小欧两次都没听到回答。姜蕴有些奇怪，小欧以前从来不会这样。
“小欧——”
“姜、姜姜姐！我在！”小欧这才从手机屏幕里抬头，但见姜蕴的眼神都变了。
有惊叹、有好奇，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姜蕴将脸移出屏幕，眉头微拧，小声问：“你怎么了？”
她突然靠近，身上还有淡淡的桂花香，小欧一个激灵，不自觉抖了抖，忙说：“没什么，没什么，下一个要上什么产品来着？”
姜蕴唇角地笑意消失，每一场直播都是精心准备，就是最初开始做直播时，小欧也很少如此失态，她越过小欧的身体，把桌子上的粉饼拿来，无奈地扬了扬：“这个。”
看来下直播后要和小欧谈谈。
就这么想着，姜蕴将粉饼盒拆开，脸上挂着温婉地笑，准备讲解这个产品。
谁知，窗外一声雷响，瞬间暴雨如注，姜蕴说话地声音都被掩盖了。她索性停下，想要等雷声过去再来讲解。
可当她眼神移到弹幕上时，无数条评论疯狂刷新着，姜蕴眯了眯眼，定神看了好几秒，才看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什么！纪从曜和姜蕴是夫妻？！！！”
“纠正一下，现在不是了。”
“我的妈呀，我天天在追的主播竟然和我的男神在一起过……”
“那纪从曜今天的绯闻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他俩掰了呗。”
“姜姜姐，虽然不合时宜，但还是想问下，和纪总结婚是怎样的体验啊？”
……
这个评论像是一个引子，瞬间引发无数人跟帖，无数个“+1”像纷纷扬扬的雪花。
他们实在太想知道了，矜贵神秘的纪氏掌权人，竟然和如今当红带货主播是夫妻，还离婚了，放在娱乐圈，简直就是最好的八卦素材。
姜蕴面色如常，半响没出声。
小欧悄悄戳了戳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低声问：“姜姜姐，你还好吧……”
当她得知跟了大半年的boss竟然曾经是豪门贵妇时，思维都快停滞了，当豪门太太多轻松，为什么要来熬夜做直播呢？
她只是个勤勤恳恳拿工资的社畜，于她而言，要是每个月有人能给她一大笔钱，只需要看看画品品茶，做梦都会笑醒。
但是姜蕴不仅离婚了，还跑来当主播，从最基础的事情干起，愣是半点声响也没透露。
姜姜姐此时又在想什么呢？
不过几秒，再度开口，姜蕴的声音有些翁哑。
直播一个多小时，发丝有些凌乱，却仍然蓬松柔软，衬得她自然又慵懒。她停滞地思维像生了锈的齿轮，在小欧的提醒下，才开始缓慢地转动。
“和纪总结婚是种什么体验？”
她眼眸微垂，漫不经心地勾着唇：“大概就是，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就连一旁的小欧都惊到张了嘴。
果不其然，直播间的评论快得像箭，嗖嗖地放着，密密麻麻地字瞬间将整个屏幕淹没。
“姜姜姐——”小欧突然失声叫道，“好像卡住了……”
原来是直播间陡然涌入太多用户，服务器承载不了，直播间因为姜蕴那句“没意思”，卡到断网了。
整个直播的办公室空了下来，这里仿佛与屏幕里是两个世界。
姜蕴突然觉得很累。
晚上九点半，周楷听着秘书组的汇报，一个大男人急得像热锅里的蚂蚁。
“秘书长，你看这事要怎么和纪总汇报？”秘书组的小职员拿着手机的热搜，有些瑟瑟发抖。
今晚不知道怎么回事，前脚纪总和陌生女子的照片上了八卦营销号，后脚又爆出纪总原来结过婚，夫人正是最近风头无两的姜主播！
“我他妈怎么知道！”周楷烦躁地走来走去。
这事走向太奇怪了，公关部在干什么？梁可人又去哪里了？
幸好现在纪总回了老宅陪老夫人，一般纪总回老宅时，不怎么看网络信息，不然他这层皮都要被扒下来向纪总请罪。
“打电话给梁可人！快！”周楷吩咐道，他略一思忖，拨了一个号码。
“你在公司吗？快去姜蕴直播间看看。”
姜蕴直播间。
小欧有些不知所措，她们还要继续直播吗？
她看了看姜蕴的脸色，还好，没什么大表情。
她真的太佩服姜姜姐了，都这个时候了，还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她还是太年轻了。
“继续。”姜蕴沉声，她声音甜中带着温柔，娇软却坚定：“谢谢大家对我的关心，但你们也看到了，我还在工作，要是大家感兴趣的话，不如一起来看看我们今晚的产品吧。”
俏皮地声音配上灵动的表情，迅速赢得一波吃瓜群众的心。
“就是！姜姜这么棒，不要老盯着别人的私事啦。”
“豪门太太还这么努力，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
“来姜姜直播间这么久了，谢谢姜姜一直分享好物给我们。”
“嗷嗷嗷宝贝，你一定要幸福啊！”
姜蕴看了眼直播间观看人数，数字上升到她从前想不不敢想的高度。人们因为八卦来到她的直播间，又因为她留下来，她想，今晚得更加努力才行。
另一边，周楷和林白迅速确认了姜蕴那边的动态后，犹豫要不要给纪从曜汇报这事。
按理说，尽管纪总和太太离婚了，但纪总明显没想要和太太分开的意思，依然关注着她的动向，要是他瞒着这事，难保事后不会被纪总削皮。
正当他犹豫的时候，纪从曜的电话来了。
男人的声音比下午更冷冽——
“我需要一个解释。”
第三十四章
纪从曜几乎是将自己的情绪压到最低,从胸腔里发出声音。
山雨欲来风满楼。
周楷神情恍惚地挂了电话，忽然想起这句诗，而后攥着拳头,脸色铁青地说：“——梁可人人呢！今天找不到梁可人,都别想睡个好觉！”
整个秘书组缩着肩，愁眉苦脸的,下一秒一窝蜂地往公关部跑。
秘书组没睡觉,公关部也别想了。
纪从曜挂了电话，宋谨正吩咐佣人端上切好的水果摆在茶几上，招呼着他过来吃。
难得儿子回来一次,宋谨提前两天就开始布置家里，知道他不想看见从嫣,这次还打发了从嫣去朋友家。
从嫣倒也乖巧,头一次没对宋谨撒娇,乖顺地去宋谨好友家住几天。
“从曜,”宋谨叫他，发现他脸色有些不大好，刚刚接电话也是,明显情绪快压抑不住了。
纪从曜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克制又隐忍,那双漆黑的眼里强压住几分燥意。
半晌,他松开衬衫领口两粒纽扣，将袖口翻折,这才转身走向宋谨。
“妈，”再度开口，他声音翁哑,薄唇微抿，透着几分凉薄与无奈，“我和姜蕴离婚了。”
宋谨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了一大跳。
“怎么突然离婚了？”
虽然她不喜欢姜蕴，从前对姜蕴的态度也不好，但她还没想到离婚这一层。
窗外有风进来，裹挟着湿气，纪从曜背对着光，面容在阴影里晦暗不明，“是她提的。”
而后又迅速说：“不过我会把她追回来的。”
“你……”宋谨一时无话可说。
“我告诉您，是希望您以后不要再插手我们的事了，姜蕴是我爱的人，我会用我的所有去保护她，任何人都不能伤害她。”
“从嫣那边，您还是把她送出国吧，她不适合在国内生活。”
说完，他拿起衣架上的外套，大步走出了纪家老宅。
宋谨呆愣在原地。
他说得如此明白，几乎是要与家里人翻脸的程度了，姜蕴，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自己的儿子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她？
“太太……”佣人在纪从曜走后，端着一杯安神茶上来。
做了大半辈子人上人的宋谨，此刻身形摇摇欲坠似是要站不稳般，佣人忙上前扶住她，宋谨双眼失神，嘴里不住地喃喃：“你说，是不是我做错了……”
佣人心里叹了口气，少爷对夫人的呵护几乎都快溢出来了，但偏偏宋谨都是选择性失明，加上纪从嫣又梗在其中，夫人是真的难做啊。
可这话她可不敢说出来，只得顺着宋谨安慰说：“母子哪有隔夜仇的，过几天就好了。”
“好不了，好不了……”宋谨歪在沙发上，这也许是纪从曜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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