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蜜桃》TXT全集下载_34(1 / 2)

似蜜桃 许乘月 4734 字 2023-09-23

世家坐大,这事从齐帝祖父辈起就是皇室一块心病。齐国三代帝王都在不动声色引庶族入朝,试图逐步消解世家顽固根基,但成效甚微。

此次出了恒王府这桩事,齐帝不担心别的,最怕就是没有安抚好各家、埋下动荡隐患。

国政朝务如棋局,事无大小,都该走一步看三步,谋定而后动。

他已只能指望萧明彻,有些事便得一点点教起来。

然萧明彻已在他不注意时独自长大,教不教的,好像也就那么回事了。

“此次南境国战后,若蒙圣恩拔擢,军方便能多出许多庶族将领。”

这话是从萧明彻口中说出来的,但根本就是齐帝的心思。

齐帝既惊讶又欣慰,噙笑点头,又问:“那朝堂呢?文臣仕途被世家把持许久,此事经你高祖父、祖父与我,萧氏三代绞尽脑汁,都未能完全破局。”

“那是因为不曾大破,自无法大立,”萧明彻从容应道,“若能效仿夏、魏,改夏望取士为文武科考,可破。”

夏望取士是齐国仅有的入仕通途,若要得应试资格,首先就需有贵族举荐。

有举荐资格的家族,自是优先推举自家人,其次才是收取大量钱财保举外姓寒门士子。

他们也不是谁给钱都收,会收钱举荐的,多半也是他们认定的“自己人”,入朝后大都会为他们所用。

李凤鸣早就说过,如此当然是贵族愈贵,寒门愈寒,世家不坐大才怪。

齐帝接过近侍递来的汤,状似随口一问:“这是你那王妃教的?”

萧明彻应声抬头,毫不犹豫:“不是。是我自己想的。”

“朕只是问问,急什么?”齐帝眯起浑浊的眼笑睨他,“老五你记住,公主入朝参政,此事可议;后妃干政,绝无可能。”

萧明彻心中咯噔一下,正欲辩驳,齐帝又发话了。

“南境开战在即,你将恒王府的事交接完后,便随廉贞去一趟,”齐帝饮了口汤,“不必久留,完成誓师后,立刻返京。”

*****

两日后,宗正寺结案并发布恒王夫妇死讯。

因对外宣称“恒王畏罪自尽、王妃殉情”,丧礼简之又简。

前去吊唁时,李凤鸣遇到了闻音,两人便躲到无人处说话。

恒王妃毕竟是闻音的表姐,李凤鸣握住她的手,低声道:“节哀。”

闻音摇了摇头,苦笑:“其实我没有别人以为得那么难过。”

“为什么?”在李凤鸣的印象中,闻音与恒王妃走得还算近。

闻音垂眸,喃声道:“小时候是真的很亲近。后来她做了恒王妃,便总爱拿我去与太子妃较劲。”

早些年皇后曾与闻音的母亲说过,等闻音成年便入东宫做侧妃。

后来闻音长大,太子却嫌她不够好看,此事不了了之,也让闻音成了雍京贵女们的笑柄。

其实这种事,别人笑话一阵也就过了。

偏偏恒王妃总喜欢带着闻音往太子妃眼前戳,故意惹太子妃不痛快,这反倒让闻音长久处在风口浪尖,眼看快到二十都无人敢上门提亲。

闻音也不是在意有无人提亲,但她对恒王妃的心情很复杂。

“我与她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也算从小一起长大,我曾真心敬爱她这个姐姐。却没想到,长大后,她只当我是根能让太子妃难受的针。”闻音扬唇笑笑,却有泪珠盈睫。

“她死了,我真的不难过。只是很遗憾从前一直憋着没敢对她说,我不喜欢被那样对待。”

李凤鸣环住她的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傻姑娘,难过就难过,嘴硬什么?”

闻音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百感交集。“凤鸣,将来你若成了……你也会变吗?”

李凤鸣知道她的意思。

虽朝野都还不知太子做了什么,但春祭风波后,太子长期服食丹砂伤了肺腑,这事许多人都听到风声了。

现下恒王死了,太子又遵圣谕养病,数月不曾露面,聪明人都能想到,但凡太子有个三长两短,继任太子定是萧明彻。

闻音想问的是,李凤鸣将来若成了太子妃,会不会也像她表姐那样变了。

李凤鸣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郑重答:“放心,我不会。”

她根本就不会成为太子妃。

别说她愿不愿意了,齐帝第一个就不会容她。

闻音抱住她,压抑啜泣,泪流不止。

这头正安慰着,萧明彻与廉贞就交谈着寻了过来。

萧明彻老远看见这温情相拥的一幕,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他大步走过去,揪住闻音的后衣领,将她从李凤鸣怀中拎了出来。

李凤鸣瞠目:“淮王殿下,你做个人行不行?怜香惜玉都不懂?”

“不懂。”萧明彻扭头看向刚刚跟过来的廉贞。

廉贞看看萧明彻,再看看李凤鸣,最后将目光落在泪闻音的婆娑泪眼上。

他试探性地抬起双臂,小声道:“或许,我懂?”

闻音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到发懵,顿时停了哭泣,慢慢红了脸。

好半晌,她才抽抽噎噎回身,再度扑进李凤鸣怀中:“他怎么这么轻浮?!”

*****

恒王夫妇的头七之后,萧明彻也将京中诸事做好了安排。

在启程赶往南境前,齐帝又与他单独密谈一场。

回府已是戌时末,李凤鸣院中灯火已灭。

她今早突然来了癸水,难受地懵了一整天,照例是不动也不言,天还未全黑就进寝房安置下了。

萧明彻刚进院就被突然窜出的辛茴拦住:“淮王殿下,我家殿下今日……不方便,已经睡了。”

“我明早要启程往南境誓师,”萧明彻道,“有重要的话与她说。”

见他神色凝肃,辛茴也不好太强硬,便道:“那就委屈您稍候,我得先去问问殿下的意思。”

“有劳。”

去寝房的途中,辛茴悄悄回头看了三次,萧明彻始终站在原地,未再进寸步。

说实话,辛茴有点惊讶。

若萧明彻硬闯,她未必拦得住。

可自从去年李凤鸣立了规矩,萧明彻几乎没再做过不经通传就入内的事。

对齐国男子来说,妻子不过私有物,万事都是他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而萧明彻身为一个齐国皇嗣,即便到了如今这般只差半步便登储位的风光地步,也依旧愿意遵守李凤鸣立下的规矩,这真是非常出人意料。

进了寝房,辛茴小声轻唤:“殿下。”

“嗯?”李凤鸣并没有睡着。

她每次癸水来了就难受,但只有遇到满心烦闷时才会不言不动地发木。

听她应声,辛茴立刻道:“淮王此刻就在外头。他明日就要启程去南境,有重要的话要与您说。让他进吗?”

李凤鸣恍惚了一瞬,才有气无力道:“好。”

*****

萧明彻除去外衫,摸黑上榻。

李凤鸣背对他侧身躺着,他便贴上去,展臂环住她的腰。

“父皇命我明早启程,”他贴在她耳畔,沉声低语,“他今日与我谈了些事,但我还没有给他答案。”

他虽没说齐帝今日与他谈了什么,但这种事哪里瞒得过李凤鸣?

太子被废是早晚的事。继任太子人选除了萧明彻,没有更合适的第二人。

皇家做事要脸面,若等他真正被册封为太子时再换掉李凤鸣这异国王妃,必被天下人诟病他才得势就抛弃发妻。

李凤鸣盯着满目黑暗,面无表情。

只是艰难而缓慢地摸索到他的手,一点点与他十指交扣。

萧明彻手上紧了紧,下颌轻轻抵住她的发顶:“我不在家时,你要乖。”

李凤鸣无声牵起唇角:这是什么鬼话?

“不要趁机偷跑,更不要胡乱听信别人的话,”他低头,在她发间落下轻轻的吻,“在储位和你之间,我选你。真的,你信我。”

这话犹如惊雷炸响在李凤鸣耳边。

她用尽全身力气猛地翻身,瞪着黑暗中那双熠熠有光的眸子,哑声震惊:“萧明彻,你清醒一点!”

在唾手可得的储位和她之间,选她?这是什么震古烁今的惊天大鬼话!

作者有话要说:文案上的诈死梗快要来了,正文也快要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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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和亲联姻,利字当头。

是个人都能看明白,如今的“大齐淮王萧明彻”距离“大齐太子萧明彻”,就只剩一步之遥。

在这个紧要关头,“储位”与“李凤鸣”之间,哪怕牵头猪来也知道该选前者吧?

可是萧明彻说,在储位和你之间,我选你。

李凤鸣又不是榆木脑袋,萧明彻对她有那么几分情意,这事她并不怀疑。

毕竟,她对萧明彻也同样是有那么几分情意的。

可喜欢到这样的地步,她实在难以置信。

他俩都是皇嗣出生,怎么可能不知权力和情感这两者孰轻孰重?

怎么可能像三流话本子里的痴男傻女那样,迷信“有情饮水饱”?

所以,萧明彻这要不是疯话,那就一定是假话。

谁若真信到心里去了,谁就是那头被牵来的猪。

李凤鸣瞪着眼前人。哪怕四下黑乎乎,她也一直瞪着他。

今夜无月,寝房内的灯火也早已灭了。昏暗的帐中,她只能看到一对灼灼昳丽的桃花眸。

当初大婚之夜,也是在床帐中,也是这样近在咫尺的四目相对。

那时候,这双眼眸宛如平静幽凛的月下寒潭,不见半点暖色。

才不到两年,这双眼竟变得缱绻含情。

呵,真是过于荒唐。

不可信。非常不可信。

在她沉默瞪人时,萧明彻将她拥进怀中,温暖大掌轻按她的后颈,使她的脸贴在他颈侧。

他开始说些奇奇怪怪的话。

每句都不像是萧明彻会说的话。可他偏偏就说了。

他说:“你一定不知道,那年在雪中握住你的手,我才知道,人间是暖的。”

他又说:“自你来到我身边,我总算活成了人的模样。在那之前,我不过只是活着。”

他还说:“李凤鸣,是你教我尝世间五味、辨红尘冷暖、懂喜乐悲欢。”

人的五感是会相互支援的。

当眼睛完全派不上用场,耳朵就会变得格外灵敏。

李凤鸣清晰听到了萧明彻说的每一个字,也听见了他说话时急促的脉搏声。

声声至醇至柔,像被阳光照透的陈年春酒,敞亮又热烈。

她怀疑自己是醉了。

脑中嗡嗡,心跳紊乱、四肢乏力、喉干舌拙?

每个字都听得一清二楚,连起来却只觉得不知所云。

“等我从南境回来,”萧明彻顿了顿,深深吐纳两回,像鼓起了极大勇气,“到时请你再教我一事,好不好?”

她心音鼓噪得愈发厉害,干涩的喉间艰难挤出疑问:“何事?”

话音未落,便有温热的唇贴着她滚烫的耳尖。

噙笑的沉声里藏着欢愉的憧憬,沿着耳道直直撞进她的心上。

“教我,谈情说爱,生死不离。”

*****

时值春夏交接,午后阳光明媚炽烈。

灿金光幕笼罩天地,淮王府后花园被晕染得无比美好,又无比虚幻。

李凤鸣坐在凉亭中,怔怔望着前方荷塘,不知自己是梦是醒。

萧明彻离京已有两日,她依然还是懵懵木然状。

不是癸水的缘故。

根本就是被萧明彻说懵的。

真是过于莫名其妙了。

好端端的利益联姻,他突然谈什么真感情?!

还让她教?她压根儿不懂也不信这玩意儿,怎么教啊?

“殿下。”

李凤鸣强行将思绪从一团乱麻中抽回,茫然转头,看向不知何时到来的淳于黛。

淳于黛对上她的目光,确定她已回神,这才神色凝重地禀道:“大长公主派人传讯,请您明日往她府中喝茶。”

大长公主不喜李凤鸣,这在年初皇室家宴寻响春铃时就已昭然若揭。

两人平素毫无交集,萧明彻才离京两天她就立刻来请李凤鸣前去做客,实在不像安着好心的样子。

淳于黛道:“殿下若不想去,我这就前往大长公主府致歉请罪。”

“不必。我有预感,这罪你担不起,”李凤鸣笑着摇摇头,“应该不是她要见我。”

她猜,大长公主这茶,多半是替齐帝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