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刺激”闲溱有些生气,此刻倒像是责备我。
眼前风景物事定格的时候,我便认出这里是曾经的殳国皇宫,亭台楼阁,屋宇房舍,一切风物皆同以往一样,或质朴庄重,或恢宏浩大,全是我所熟悉的,但现在我暂时没什么心思欣赏这些旧时风光,闲溱在我的面前,表情中一半生气,一半担忧。
“幸好我及时赶上来,随你一道进来了,万一你一个人在里面遇到危险怎么办”他语气依然急促。
我眼下要难得地比他镇静一些:“你才是,这是我一个人要面对的事情,本不想牵扯上你的,你随我一道来了,万一你遇上什么危险,我”
我一时没想起来怎么说,比起他,的确是我更容易遇到危险,而且遇到危险还不容易逃跑。
“怎么不说了,你怎么样”他逼近我,原本温和沉静的他此刻变得有些气势汹汹。
“我,我死好几百次,都不能去阴曹地府同你交代。”还顺便加上了一句:“也没办法跟姬棠交代。”
他脸上露出怪异的神色来:“姬棠你要同她交代什么”
我别过脸去,尽量不直视他,他无形中将话题引向一个此刻不大方便说,却早晚有一天要说的事情上,他显然是故意将话题引到姬棠那里的,我正愁思怎么说能不惹他生气,这件事情的确是我气量小,无论我有多少理由,仍不能掩盖我其实在吃醋,而且吃得很是难看,更重要的是,我这难看的样子还刚好被他尽数看在眼底。
“没什么”我声音小得尚不比夏天夜里的蚊子。
他看了我一阵子:“不过你可以放心了,即便我葬身在这回魂梦之中,也不干她什么事,我方才将她打出这阵法外,她不必陪着你我来这里面受罪。”
本来我的意思是姬棠很担心闲溱,若闲溱因为我有什么不测,那我定然无法面对姬棠,而闲溱却好像是以为我在担心姬棠的安危。
我微微抬起头来:“你很担心她”
我恨我这话问得直白,让他瞧出我那点不堪为外人道的小心思来,他盯着我的脸看:“我担不担心她不过是小事,你在这里耍什么性子”
我被他盯得不好意思,脸上像被泼了一炉子滚烫的鸡汤,却还是要寻话狡辩道:“我这哪里是耍什么性子我求秋由女仙让我进这回魂梦,是有我自己的事情,哪里是耍什么小性子”
他叹了口气:“好吧,那你进这地方又是做什么你就那么想回到过去”
我点头:“最近忽然想做一个考古学家,要参考一些有价值的古董,没什么比穿越时空更好的方法了。”
他原本稍微和缓一些的脸色一下子又铁了下来:“撒谎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这周围的建筑风貌,庭园设计也不过是几十年前的模样,就这些才经历了几十年的东西,有多大的考古价值”
这谎编得不高明,也证明了我不大会说谎,只得直言相告:“我来见一个人。”
他撇眉:“男人还是女人”
“女人。”
“又撒谎”
“男人”
最后我决定,我还是样样都实话实说了好,只是这什么时候说什么实话,还是要视情况而定,这里不比惊魂言,你说什么话,做什么事,这里的人都是看得见的,若我们不谨慎些,也有可能被视作来王宫之中盗宝的小贼,被侍卫抓了去,我庆幸这是殳国的王宫,若这真是我生活的那个年代,倒是可以帮我们免除一些麻烦。
毕竟那个时候,我还是殳国王宫之中的人。
我想让闲溱放心一些:“这里是我心中的幻境,是我熟识的地方,这里的人都认识我,其实你大可不必跟着我一起来的,我一个人也不大会真的遇到什么危险,若真的遇到危险,我身上还带着那枚秋由女仙给我们的龟甲,照着上次的方法再召唤出一只妖怪来,把坏人打跑就行了。”
他诡异地一笑:“谁说我是担心你才跟你进来的不过是见你一个人跑走,我叫了你半天你也不回应一声,你惹我生气,要解我的怒气,唯独只有穿越到过去,看看几十年前的美女是何等风姿,才能解我的气。”
我脸一红:“撒谎”
他瞥了我一眼,若无其事地指着前面说:“你看,那不就有一个美女瞧着她我可解气多了。”
“哪里”我也顾不上和他拌嘴,连忙伸直了脖子往远方看过去,这一看,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本该早就想到的一件事情,此时才忽然出现在我脑海之中。
闲溱所指的那个“美女”,正是我,以前的我,温灵绣。
这里是殳国的王宫,若我真的回到过去,那么会遇见以前的我也不奇怪,只是这本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我方才竟然无暇顾及,闲溱跟我在这回魂梦之中,这是五十年前的时候,若是他看见我出现在五十年前,他会怎么想
我因为这桃花仙木复活过来,维持不老的容貌,若不是这桃花仙木和老虞厉害的还魂之术,我现在当是一把枯骨,闲溱定然会察觉其中不对的地方,而且说不定现在已经发现了,他一发现,那我就不得不将一切事情告诉他。
我曾经下过决心,总有一天,选一个好时候,好地方,我要将一切都告诉闲溱,但是没想过,竟会是现在。
远处那人确是我,未来的自己看见过去的自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时候我还一脸的稚嫩,说起话来也讨人喜欢,虽然个子矮矮的,脸蛋却也漂亮,一看便是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小姑娘,现在,我依旧喜欢自己当年的模样,当年的我,没有现在的自卑和敏感,没有现在这种不喜欢同人过多接触的心情。
闲溱却不觉得奇怪,只淡淡说了句:“那便是你吧。”
我穿着我一生中最华丽的服侍,那套衣裳比我出嫁的时候还要华美好几倍,手中抱着桃花仙木制成的琴,我的身后,跟着几十排乐师,每一排乐师,手中执拿着不同的乐器,我知道,这是我弹奏宫商月满的那个除夕夜。
我和闲溱藏得隐蔽,那些人理应看不见我们两人。
我算了算时间,我还有一阵子才开始弹奏,我便趁着这一段时间,同闲溱解释我的事情。
准备说的时候,我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但是我必须要开口,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他,其实很多时候,很多的事情,说了便是说了,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只有恰当的人,这个人,现在就在我的面前。
“闲溱,有件事情要告诉你,我在我十八岁那年便已经死了”我以这句话作为开头,草草讲了我藏了许久的事情,讲得有些急促,有些地方也来不及润色,我曾经私下里准备过很多个版本的说辞,准备选最好的那个版本告诉闲溱,但是现下说出来的,却是最潦草,最简略的版本,许多精心准备的细节都没有顾得上说。
gu903();很多时候就是这样,纵有千言万语,说出来,也不过就是几句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