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连续紧密的攻击,但至少可以拿走它们的生命作为补偿。人蛊的嚎叫,刀刃切开肌骨,暴雨雷鸣,各色声音交汇成暴力的乐章。叶笛音却消失了,就像它出现时同样无迹可寻。亢奋的人蛊热情仿佛终于被冷雨浇灭,它们自动分开退到青石板路的两侧,甚至搬开尸体以清出道路。二九眼前蒙黑,雨水流进伤口,给疼痛又撒了一把盐。恍惚中,有个白色影子映入眼帘,白色的伞,橘黄色灯笼的光明近在眼前,上面的喜鹊图案栩栩如生。这个影子也许是白无常或者什么,二九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不知为何冒出可笑的念头。
时光仿佛倒流回十一年前,面黄肌瘦的羸弱孩子倒在雪地里,天寒地冻。岑寂的冬天,夜色浓重,风灯熄灭,天上不停的落下白雪,铺满梦境的彼端,有孩子在嘤嘤哭泣。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一袭黑色袍子的素引书脸色不比衣服白多少,他警惕的盯着弟弟身后床榻上的女人,像在防范可能迷惑弟弟的邪恶女巫,声音沉重。
“自然是因为她有用。”素谈筝眨巴眨巴琉璃似的眼睛,他的脸颊泛红,因为出门淋了雨,哥哥逼他喝了一大碗姜茶驱寒。虽然前年就已过了二十岁生辰,却依然习惯拉住兄长的袖角撒娇,“晓梦山庄的二九姑娘,光是这个名号就足以让她有作为人质的价值。萧子育虽然声称会不惜一切代价毁灭浮沉谷,但只要我们把二九攥在手里,他就一定会有所顾忌。”
“未必。”素引书不认为萧子育是那种会为一个女人而犹豫的人。
但素谈筝罕见的坚持:“哥哥,你说这样的话是因为你还没有见过他,等你亲眼见到萧子育时就会发现他并不像外界传言的冷血无情,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太重感情才让他建立晓梦山庄。”素谈筝看了看身后床榻上昏迷的年轻姑娘,“至少我能肯定,二九对他的意义非比寻常。”他转过头继续看着忧心忡忡的哥哥,轻松的笑着,“别担心啊,哥哥,先让她在我这儿待几天,我挺喜欢她的。”
素引书不语,上一个谈筝声称喜欢的姑娘,在三日后被他制成了蜡人偶摆在房间做装饰,一天后被丢进花形人蛊的石坑。作为兄长,他并非担心弟弟的喜怒无常和嗜杀成性,因为他同样厌恶山谷外的人群。反正和自己也没有关系,他们的死活自然也不是自己关系的范围。素引书忧心的是弟弟的状况,面前这个笑容惬意的貌美年轻人也许在下一秒就会换张脸孔,变得羞涩怯懦甚至不敢踏出地宫。极端的两种人格共存在一副躯体,素引书万分懊悔,如果当年自己足够强大,谈筝的状况也不会恶化到如此不稳定的地步。他亦曾考虑过许多方法试图改善弟弟的状况,但收效甚微。久而久之,素引书也就习以为常。
“保重自己的身体,不要乱来,其余的随你喜欢吧。”素引书每次都这样安慰弟弟。
“好”素谈筝立刻蹦到哥哥跟前,用手臂勾住兄长的背脊,像只抱住宝贝的小熊,心满意足的舔舔嘴巴,鼻尖在素引书的胸口蹭来蹭去。
二九的脑袋昏沉不已,她身处潮湿而且硬邦邦的地方,似乎有一条巨蟒禁锢躯体,她能感觉到蛇信在脸颊边一吞一吐,喷出湿润的热气,也许还有几百个小人正抡铁锤往她的骨头里砸钉子,一边砸一边哼歌。
她是被生生疼醒的,费力撑开眼皮,率先网入视线的是嶙峋的灰色岩石,蒙着一层长明灯四平八稳的光晕。二九的耳蜗嗡嗡作响,不确定流水声是错觉还是现实,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儿,只能确定应该正躺在某个石窟的石床上,石床上垫着薄薄的被褥,散播着泉水的味道。她无法动弹,仅有小拇指能小范围的活动,二九的指腹碰到一个冰凉粗糙的东西,胶着的脑子仔细理了理,哦,原来是铁锁。至于蛇信子一张脸适时凑上来,堪比朝露的嗓音清爽:“你醒啦。”
漂亮的男人,二九的脑袋被疼痛搅成浆糊,半天才想出这么一个磕碜的形容词,但即便她思维清晰也说不出更有文采的辞藻。也许正如山庄的人所说,二九姑娘是个乏味的人。她自己也如此认为,并且觉得乏味的性格没什么不好,至少岁月能像戏文中描写的一般静好。
漂亮的男人坐在床头,他正在搅拌手中瓷碗盛的药汁,气味与二九迷糊时以为是蟒蛇腥臭的味道如出一辙。二九想皱眉,她从小厌恶喝药,但眉头牵引出全身剧痛,火辣辣的,不知道伤口上敷了些甚么。身侧的男人注意到她不适的表情,以为她受不住痛,遂柔声安慰:“再等等,药马上就好。”手中的木匙转动速度稍快了些许,他唱起小调,仔细听去,是苗疆少女三月三求爱的情歌,歌声缠绵,婉转悱恻。二九莫名忆起石阶上手执橘黄灯笼的白衣无常。
“药好了,喝吧,喝了就不疼了。”男人舀起一匙药递至二九唇边,用轻柔的声音哄逗怕哭的孩子喝药。
二九尽力侧转脸颊,模糊的眼睛对上男人琉璃般的眸子,不论对方是否懂得唇语,径自开口:你是操纵花形人蛊的制蛊师吧,庄主在哪里
、第18章
男人微笑的脸盘出现短暂的空白,他随即哈哈狂声大笑,双肩抖动幅度之大以至于药碗掉落。他果然识得唇语:“伤成这样还有心情关系萧子育,”男人边笑边叫,“他果然有挑女人的好眼光,也有驯服女人的好手段。”他停下笑声,伸手扳过二九的下颌,将她整个人朝自己拉近,铁链叮叮作响,芒刺的寒意一闪而过,压过伤口撕扯的剧痛。在二九眼里,石阶上百只花形人蛊翻滚岩浆似的眼睛都比面前脸庞带笑的男人目光和善千倍。琉璃似的眼珠在笑,是世界浩瀚的海,蔚蓝的表面下是深不可测的黑。
“你的伤痕总共二十九处,除去十二处新伤,其余的都是年岁颇早的旧伤。可见萧子育不懂怜香惜玉啊。”男人一手摩挲二九失血青白的脸颊,一手沿铁链逡巡而下,扫过胸,腹,腰,长指似有若无的触碰,仿佛情人亲昵的的爱抚,宛如擦拭珍而重之的白瓷玩偶。他的唇贴近二九的耳垂,梦呓般:“你的身体美,应该养在深闺才对,像京城贵胄家的千金那样,锁在屋子里,见不到除我以外的任何男人,包括你的庄主。”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像吟一首诗,诵一首词。二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服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和男人一样的白衫。
秦淮河边莺莺燕燕无数,那时年满十五的二九被萧子育带去参加花魁赏会。年少的二九对花枝招展的年轻姑娘们非常好奇,于是在赏会结束,她趁庄主与某个腰身纤细的歌妓品酒时,偷偷溜进飘荡河面的锦蓬木船,今日以千两黄金卖出夜的姑娘就是被肥硕的富商抱进了这艘船头雕刻牡丹的花船。
河水涛涛,二九轻巧地滑进夜色,像飞蛾般附在花船外壁,朝镂花窗向里窥视。二九自知这种行为并不体面,但好奇心压倒全部,她想知道所谓的花魁是什么,又是什么,那些男人为什么宁愿一掷千金买姑娘一夜相伴,而不去市场上买更便宜的姑娘一辈子,虽然秦淮河的姑娘确实更美。但她刚看清屋内场景,瞬间红了脸。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姑娘赤身露体被肥胖的富商压在床榻上,她的眼睛死死闭着,手紧紧抓住软枕。二九的刀出鞘了,直觉告诉她,床榻上的姑娘非常痛苦。
有人握住她的手,制止她破窗而入的动作。二九仓惶回头:庄主
“你想救她”萧子育看向镂花窗内,床帐翻滚,传来年轻姑娘的呜咽声。
老头子在欺负她老头子正是肥胖的富商,二九急切地看着庄主,希望他松手好让自己去救人。
“你救不了她。”酒味与脂粉香浓郁,无法想象这个浑身洋溢着迷醉气息的男人会说出如此冷冽的话。
“杀了老头子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