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紧怀里的回雪刀,向前一路小跑而去。
男人盘腿坐在白色石狮上,白色衣衫上的芙蕖刺绣花开艳丽。他闭着眼睛,手指捏着一枚碧绿的树叶,贴近唇瓣,厮磨。面积巨大的洞窟显得空落落的,地下潮湿的空气在洞顶部倒刺般的石笋顶尖汇聚,然后一滴一滴,滴落在湿润的石灰岩地。
硬木转轮碾过石槽,沉重的石门发出一声闷响。石狮上盘腿而坐的男人悠悠睁开了双眼,叶片停留的唇角,缓缓翘起漂亮的弧度。素谈筝从石狮上一跃而下,正面来人,张开双臂仿佛要给对方一个怀抱:“你终于来了,二九姑娘。”
愉悦的语调,花纹明艳的衣服,二九一阵警觉,石室中,罂粟花田的大理石厅堂,毫无还手之力任人宰割的记忆浮现,她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刀:你是谁
“哈哈。”被蓝衣姑娘僵硬的表情逗趣的素谈筝大笑出声,他冲着蓝衣姑娘调皮地眨眨眼睛:“至少不是打伤你的那个人,但也不是帮你疗伤的那个,如果你一定要追究我是谁的话,”他停下来,微皱眉头,思考该用如何的形容词:“我应该是在罂粟花田里放你走的那个。”
蓄势待发的敌意霎时消弭,二九放松紧绷的肌肉,看着白色石狮旁边的男人,想起数日前罂粟花田里用悲伤眼神仰望女神像的人。她向前走了几步,比出口型:为什么要叫我来这里
“二九姑娘为何要答应呢”素谈筝反问。
二九怔了怔,她偏头想了想,认真的回答:我有事想问你。
“什么事”
为什么要放我走,你完全可以杀了我。二九的视线牢牢锁住几步外的男人,琉璃般的眸眼流光溢彩,多了几分流水般的细腻与平静。
“杀了你,然后和晓梦山庄拼个你死我活”素谈筝双手环胸,不置可否地挑起一边的眉,“二九姑娘,我再狂妄也有自知之明。鱼死网破不是我想要的结局,既然倾尽浮沉谷上下全部的力量都不会是晓梦山庄的对手,那为什么不做笔交易,至少不用死人。”
二九想起在几何押解下徐徐走出地宫大门的人,确切来说,应该是至少素引书令兄不用死。
素谈筝的瞳孔猛地紧缩,视线犹如一支锋利的箭,朝二九直直射去。但立刻,他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模样,琉璃般的眸子盛着淡漠的笑意:“没错,我的确是为了救哥哥。你知道吗,我不是没有考虑过杀了你,抹掉哥哥的记忆,再和萧子育死斗一场。但转念一想,纵然浮沉谷重创晓梦山庄,我也不一定能杀了萧子育,老实说,我被他杀掉的可能性更大。那时候,我哥哥该怎么办萧子育绝不会放过他,哪怕他没了记忆。可如果不抹去他的记忆”素谈筝毫无征兆地打了一个哆嗦,气势仿佛坍塌的堤坝,一溃千里:“难道要让受伤的哥哥上阵送死吗。”
血亲与星辰同生,血亲与星辰同亡巫灵最后的警告。
“我可以拿浮沉谷所有人,包括我自己的命去赌,为了死掉的父亲的尊严拼尽一切,但我不能拿他的命去赌。”素谈筝垂下手臂,双眼直视二九,琉璃般的眸子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他一定要活下去,这是我选择死亡的唯一意义。”
他又露出那种表情了,女神像下的神情,那是看着家人的表情。宛若戏子洗掉浓妆与艳抹,去掉华彩万千的面具下真实的人脸,袒露出脉脉温情。二九说:缁尘今早来的消息,素引书醒了,什么都忘了。
“醒了”素谈筝呆住,空洞的眼睛,灵魂好似抽离了身体,半晌才恍惚回神:“这样就好。”他说:“我也该履行我的诺言了。”他说着,向后退了两步,二九看向远处,巨大的圆坑,大约二十几只花形人蛊笔直地站在那儿,像是腐烂的木桩:“娘亲去世的时候,其实我也感染了瘟疫,之所以能活到现在,是因为父亲将花形草籽植入我体内,当然,是在牺牲了大批实验体之后。现在,一切都该结束了。”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想见我二九瞪大眼睛,步子往前跨出一点,似乎想阻拦走向花形人蛊的男人。
“没什么特别原因。”素谈筝笑着看向神情焦急的蓝衣姑娘。地下的光源只有蜡烛,但他笑起来的时候,二九仿佛看见岭南夏季最耀目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素白的肌肤晶莹,那双眼睛没有悲伤与仇恨,只是解脱与安心:“我只是不想一个人走而已,哥哥忘了我,那么我死了以后,这个世界上也许不会再有人记得我。我不想啊,我还是希望有人记得我,哪怕记得我糟糕的像恶鬼的那一面也没关系。至少有人还记得,素谈筝曾经活过,存在过。他是猎户和大夫的孩子,他还有一个叫素引书的哥哥。”
芙蕖美丽的花瓣开在白色的衣料上,像是战斗过后鲜血泼洒成的画。素谈筝终于红了眼圈,他吸吸鼻子,努力掩盖哭腔:“你会记得我吗,二九”
蓝衣姑娘久久沉默,她说:会。
素谈筝咧嘴笑出来,眼泪凝在眼角,闪着光:“谢谢。”他的声音极轻,仿佛花开,仿佛花落,一手搭在身侧白色石狮的右眼上,手掌用力,圆形的石头缓缓下沉。
咚巨大的崩塌声,整个浮沉谷都在震动,大坑中的人蛊不安的探头探脑。
“抱歉,二九,之前在石阶上你放过的人蛊在回来之后就被我处理掉了。”素谈筝看着二九的眼睛骤然瞪大,瞳孔缩成尖针,苦笑:“无论哪个素谈筝都是我,没什么区别。我很抱歉,他对你来说有特殊意义吧,否则你也不会手下留情。”
二九握紧拳头的手松开,轻轻闭上眼,睁开,已然平静:没有,只是认识的人罢了。
素谈筝看出来她在撒谎,但他没说什么,而是选择转移话题:“白色石狮是父亲在建造浮沉谷时留下的机关,倘若有一天发生不测,就可以用它自毁。”从石狮上移开目光,他看向二九:“刚才的震动,是浮沉谷的地基在崩塌,这里很快也会坍塌的,你快走吧。”
他的手摩挲着白色石狮的鬃毛,轻柔的动作就像他正在安抚一头真的狮子。蓦然,他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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