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哄》TXT全集下载_14(1 / 2)

密哄 青茜 4809 字 2023-09-23

这日,思夏下学后,拐去静风轩,要旧事重提,她要搬出去。

才一进了正屋,一个婢女低低道:“娘子,阿郎在书房睡着呢。”

今日当值的人并非绀青,是个刚到郧国公府不久的婢女许彤儿。

张思远睡眠差,入夜少寐,时常头晕,所以一直在吃安神药,调养了几年,虽有好转,但依旧闻声易醒。

他喜静,不愿留很多人在跟前伺候,尤其睡觉时,屋中只留一个侍者。

思夏点了个头:“我去看看他。”说罢便轻声慢步地朝他书房而去。

也是奇了,今日他午觉睡这么久。思夏走近一看,张思远睡得安稳,叫了两声也不见他转醒,便失落地到一旁的书案前坐了。

等了小半个时辰,还不见他醒来,思夏就有些着急了。

这时,李增过来了,看到了趴在案上的思夏,走过去,朝她行了个礼:“娘子。”

思夏坐直,朝睡着的张思远看去,她阿兄怎么还不醒?莫不是感觉她今日要跟他说事装睡的吧?

李增走到张思远身旁,看他像是在歇晚觉,免不得疑惑:“阿郎的午觉不曾睡过这么久,也不曾睡得这么沉。”

思夏莫名地心慌了,走上前去,推了推,又轻轻叫:“阿兄,阿兄?”

推了数次,叫了数声,仍不见张思远转醒。如果不是他胸口起伏,她恐怕以为他死了。她急急推了推他,他依旧睡得踏实。正常人这样摇晃也该醒了,何况他睡眠一向轻浅。

思夏那要搬出去的话早就封上了口,慌着神把那个当值的婢女叫进来,质问道:“怎么回事?”

许彤儿颇为无辜地回:“阿郎服了药就睡了,之后婢子就在外头守着,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思夏一张小脸变得煞白,这安神药吃多了变成了“睡神药”?

李增知她素来敏感多心,此刻怕她急出个好歹来,先劝道:“娘子别多想,兴许是阿郎累极了,叫赵先生再来看看。”转而对许彤儿道,“还不快去请!”

许彤儿忙答应了一声,转身就走。

思夏眼神冷了下来,喊住她:“回来!你知道赵先生家在哪里就去请?”

许彤儿心里打了个突,吞吞吐吐:“婢子、婢子……”

思夏并不想先过多询问婢女,毕竟让张思远醒过来才是要紧事。她迅速道:“你好好在这里当你的差,请医正的事用不着你!”

许彤儿顺从地折回身来,却不知这差事该如何当了,只紧张兮兮地立在屋中。

思夏攥了攥手,发觉手在抖,深深呼了一口气,又唤了个人进来,吩咐道:“让绀青过来!”

绀青不当值时,正是屋中瑟瑟发抖的许彤儿给张思远侍奉汤药。

绀青尚不知出了何事,就听思夏以不容反驳的口吻命令:“你速去宣阳坊请赵医正过来,不许同任何人多说。”

绀青脑子“嗡嗡”响,不用问也能猜到出了何事,她不敢停留,转身就走。

出屋时又听李增吩咐人:“去和门房说,将大门、角门和后门全都关了,除了绀青,其他人出入,一律前来禀明,违者立刻捆了!”

许彤儿惊骇地听到这句,跪在地上哭哭啼啼:“婢子绝不敢不尽心服侍,是真的不知出了何事!”

思夏恨不得上前抽她一巴掌,气道:“我也没说是你,你吓成这样是为了什么?”

许彤儿一怔,又擦了把泪:“阿郎吃了药就睡了,侍奉的就婢子一个,有没有事,婢子都难逃其咎。”

思夏一双大眼睛翻涌起怒气,凶巴巴地咬出了“你很聪明”四个字。

这显然不是夸人的话,以致许彤儿更加害怕,浑身上下抖出了身在在冰窟窿里的架势。

李增唤了人进来,叫人看住了她,免得还没问出什么来,思夏看她不顺眼而让人把她打死。

赵医正是骑蜗牛来的吗?思夏要骂绀青无用时,听着屋外匆匆脚步声,见赵医正进来了。她眼圈立马红了,就要给他跪下了:“求赵先生救命。”

赵医正跑得满头大汗又气喘吁吁,一手拎药箱,一手托住她:“赵某、赵某先看一看。”

思夏这才意识到自己是个耽误事的,连忙让开了路。

赵医正没问出什么来,以致望闻问切不完整,但从脉象上看,张思远是服了投入酒中的风茄。

他开箱取针,又要了火,在上面烤过后,慢慢刺进张思远头顶。

思夏并不懂针灸,看到那一排针就肝儿颤。她在一旁两手交叉,手指攥紧,指节微微泛白,仿佛她才是被扎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张思远才转醒。他缓了缓,看清了周围的人,脑子晕得像糨子,却有心思回想了一番这是怎么回事,午后吃了药便有了困意,还骤然增了头重脚轻之感……

“阿兄。”思夏几乎要哭出来,奔上前去,依着赵医正的话将他扶起来,让他靠在凭几上。

这还没完,还要催吐,免得一会儿再睡过去。

这时张思远撑着力气抬手,推了推思夏。她明白,他这是不想让她看。

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他快死的惨像!

可此时,思夏不敢较劲,便又提着心到外头去等,一不小心转成了一颗陀螺。转着转着她就疑惑了,刚刚还是担忧,此刻浑身上下的急切变成了火气,天灵盖快要炸开了。

步子一顿,眨了眨大眼睛。

赵医正是奉太后懿旨侍奉张思远的,药是从太医署出来再经赵医正检查才送来,太医署也有记档,若是张思远出了事,他必然活不成,所以送过来的药不会出错。

今日绀青不当值,侍奉汤药的事就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婢女来做,想来是她出了问题。

张思远多年吃药,吃出了厌烦,凡是看见那一碗药,他都会一口灌进去,即便是碗鹤顶红,他也能做到不闻不问,仰脖送入腹中。

“风茄……风茄……”思夏喃喃了两声。

绀青上前扶住歪歪斜斜的思夏:“娘子?”

思夏有些懵!好端端的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桩事?

这时赵医正从里头出来,如实相告:“娘子不必担心,郧公无大碍,不过这两日会有明显的疲惫之感,还请娘子多费心照看着。”

思夏点了个头,还向他道了声谢。

“赵某要看一看药渣和郧公的吃食。”

思夏让人取来。药渣和吃食全都没问题,想来风茄是单加进去的了。

赵医正劝她:“赵某不该掺和贵府上的事,只是,娘子有什么疑惑,先等他好一些了再说,免得……免得又像四年前那样。”

四年前,正是长公主离开的那年,张思远伤心过度,病情急转而下,险些死了。想到此,思夏心头一震,连忙点头应下。

他又朝绀青道:“郧公的汤药还需按时吃,小心侍奉吧。”

绀青答应了一声。

这时街上响起鼓声。国朝宵禁严苛,鼓声结束,便要关坊门了,坊门关闭后不可轻易开启,街上不许有人行走,只许在坊内活动。

思夏担忧张思远夜里有事,便请赵医正今晚歇在郧国公府。郧国公府在胜业坊,赵医正家住宣阳坊,反正他也赶不回去了,在这里住一晚对双方都好。

思夏不敢得罪他,唯恐他不尽心尽力照看张思远,对他一向客客气气,让绀青给他备晚饭,又让人收拾一间房出来给他住。

赵医正道了声谢便随绀青去了。

思夏再去看张思远时,他正歪在榻上,闭着眼,手肘撑着凭几,李增给他拉了拉毯子。

她走上前去,李增便给她让了位置。张思远睁眼,攥了攥拳,才知四肢依旧无力,却还是扯了个温和的笑,声音有几分干涩:“让你担心了。”

思夏眼周有酸味翻涌,问他:“阿兄哪儿不舒服?”

哪儿都不舒服,浑身难受!他却只道:“头沉得厉害。”

“我帮阿兄揉一揉?”思夏歪着头问他。

他眨眼表示同意。温软小手,按在他太阳穴上,揉了一会儿,他嫌弃了:“笨手笨脚的,我头更沉了。”

思夏:“……”

她没干过伺候人的活儿,确实是手笨。

张思远没力气,只想闭着眼,可思夏饿坏了,忙问他:“酉正了,阿兄要用膳吗?”

他晕头转向,忘了吃晚膳的事,点了个头,李增赶紧让人去准备。

稍后有婢女在外头布置饭菜,思夏将张思远扶起来,他头重脚轻,险些栽下去。

思夏用力扯住他,又将他拽回榻上:“阿兄还是别动了。”然后,让人在书房设了食案。

因张思远吃甜会咳嗽,平日李增不会让厨房给他备点心,不过会特意为思夏准备。思夏想着张思远今日实在痛苦,便将屋中侍者都支了出去,给张思远喂了一块。

只一块,吃完便不让吃了,她又端起一碗粥递给他:“百合莲子粥安神,今日不喝了。阿兄刚吃了点心,喝胡麻粥,润肺止咳。”看他不接,便舀了一勺喂他,一勺一勺又一勺,让他吃了半碗才肯罢休。

待用过了饭,张思远便闭着眼在榻上歇着,他怕自己又睡过去,用力睁了几下,撇头看见呆傻的思夏,问道:“在想什么?”

思夏扯谎道:“没想什么,吃过饭有些困。”

张思远平静地笑笑:“你跟我绕弯子?”

思夏苦恼,原是想听赵医正的话,等过两日再和他说这事的,可她不聪明,在他面前伪装得不够格调,脑子里想什么,脸上就表现出来,他不瞎,自然看得明白。

她只是在劝:“阿兄先别急,绀青已经带人去查了。”

“告诉她,”张思远道,“不管是谁,不许打骂!”

思夏诧异,有人对他做了这种事,他居然仁慈到不许打骂,他是怎么想的?

第三十二章

绀青尚未回来,张思远胸口发闷,伸手要水喝。

思夏给他喂了一口,他依旧觉着气息不顺:“劳烦你,扶我起来走走。”

思夏“哎”了一声,给他套了件袍子才扶着他走。

只一圈,张思远便迈不开腿了,只得在书案前坐下。他以手支颐,没精打采。听到屋中铜漏滴答滴答地响,撇头去看,已经是戌时了。

他的眼神定在了博古架上的一口描金匣子上面。随即,他蹙了眉:“念念,你把那口匣子取过来。”

思夏也不知他说的是什么匣子,只是起身过去,随意指着一口问:“这个?”

“往下,”他说话也乏力,“往下一排,左起第三个。”

思夏依言取来,张思远准确地看到,匣子的小锁反了,立马抬手在书案上翻东西。

“阿兄找什么?”思夏急问他。

“钥匙!”他要起身,却不可,扯着思夏的手道,“到柜子里取钥匙。”

思夏转身,到柜子前,开了屉斗,翻了老半天才将一串钥匙取出来,递给他。

匣子打开,是密密麻麻的信件,然而张思远一看便知,信少了,再一查,少了两封。他捂着胸口猛咳了两声,眼神也有些涣散。

思夏心肝肺都在颤抖,急急朝外喊:“快,快请赵先生过来!”

赵医正大步赶过来,又给张思远搭了脉,偏他说口干,头晕得厉害。

不必赵医正说,思夏也知这是急火攻心的症状,严重了会昏厥。

这时绀青也回来了,手里捏着两封信,她递给思夏:“娘子恕罪,在她屋里翻遍了也没有找到风茄,倒是这两封信是从她身上翻出来的……可她什么也不肯交代。”

思夏取过来一看,是张思远和他河东朋友程弘的往来信件。霎时,她脑子里的马蜂窝炸开了。

“娘子?”绀青扶住了双手颤抖的思夏,“您可得千万保重!”

思夏稳了稳心神,催绀青:“你去照看阿兄。”

绀青依着赵医正地意思,给张思远喂了口水,等他平静下来才将他扶回卧房。

赵医正叹了口气:“你这是何苦呢?让你少思多歇,这么不顾着自己,受罪时谁又能替你分担呢?”

“前头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还差这一回吗?”张思远转而一笑,“有劳了,去歇着吧。”

赵医正果真不再废话,点了个头,转身离去。

绀青明白了情形,惶恐道:“阿郎,将、将那人送官吧?”

张思远从纯安长公主府搬回郧国公府时,只带了几个近侍,除了郧国公府留下的一些老仆外,其余的人是李增去东西二市买回来的,机灵的自然是调到张思远和思夏院子里服侍。谁成想那个看着踏实的许彤儿能做出害主偷信的事。

这屋子里金银珠玉皆有,她不偷钱,偏是偷信,其心肠何其歹毒。

张思远眸中闪过一丝阴鸷,稍纵即逝,可思夏还是捕捉到了。因为他是个温柔的人,眼神露出一点邪性时,显而易见。

想到许彤儿此举的背后是为了翻信,思夏的心跳如同敲大鼓。